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和特朗普政府正筹备开放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以供石油钻探。其主要目的是满足运行40年之久的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的石油需求，由于石油产量低以及流速慢，其运行受到阻碍。
针对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的论战——美国历史上最具争议性和持久的环境斗争之一又一次白热化。
国会正在考虑一项允许在北极保护区整个海岸平原进行石油钻探的预算案。而共和党又恰好控制政府的行政和立法机构，所以像阿拉斯加共和党参议员丽莎·穆考斯基（Lisa Murkowski）这样的支持者认为现在是几十年来发展保护区的最佳时机。
人们关于是否在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一个几乎与南卡罗来纳（South Carolina）一样大的自然保护区进行石油钻探的争论，长久以来集中在保护这一原始环境与保障美国能源安全和增加工作机会的矛盾上。然而在这些争论的焦点背后是一项基础设施——800英里长的阿拉斯加石油输油管，几十年来，它带动着北极的发展。
事实上，满足运行40年之久的输油管道的石油需求是驱动近来开放保护区以供化石燃料钻探计划的主要因素。近几十年来，流经阿拉斯加输油管道油量直线下降，从1988年的巅峰——每天200万桶北坡（North Slope）石油下降到去年的每天50万桶。由此产生了巨大的技术问题，包括由于冰和固体石蜡（天然存在于原油中）的累积，阻碍了石油的流通。怎么解决管道中流速缓慢的问题呢？往管道中泵入更多的石油，也就是国会和特朗普政府的计划——在保护区和附近的阿拉斯加国家石油储备（NPRA）进行石油钻探。
从计划初期，政府和企业打算使用管道开发北极的新区域
结果，美国现在面临一个巨大的讽刺：阿拉斯加输油管道是由于1973年阿拉伯石油禁运后，国家需要石油才被批准并建造的，而几十年之后，美国拥有了充足的廉价石油和天然气供应，反倒是管道需要更多的石油。破天荒地在这些阿拉斯加自然保护区钻油的驱动力——以及像“基斯顿输油管发展计划”（Keystone XL Pipeline）这样的项目将会使美国在未来的几十年一直处于石油泵取，运输和燃烧的状态，即便地球在迅速变暖。
环保主义者和气候科学家认为现在正是美国不应大规模扩大石油钻取的时候。从风能和太阳能在新兴电动汽车产业的迅速发展，到就气候变化渐增的警示，无不支持北极石油的保存。
20世纪40年代，美国海军发现北坡几处小范围的石油和天然气矿藏，即如今的阿拉斯加国家石油储备所在地，从那以后，阿拉斯加人就怀揣着开发北极碳氢化合物的梦想。然而，这些不彻底的发现没有证明跨越危险的永久冻层来建造石油管道的昂贵成本是值得的。
直到1968年阿科公司发现了巨大的普拉德霍湾油田（Prudhoe Bay oil field），情况变得不一样了。该油田是北美最大的油田，也与世界最大油田公司联盟进行合作（这一联盟不久被命名为Alyeska），为此，人们建造了一条从北坡到阿拉斯加瓦尔迪兹（Valdez），长达800英里的管道。从这条管道设计和施工的前期，政府官员以及石油工业人员就计划使用新能源基础设施系统来开发北极新的区域。
1970年，时任汉贝尔石油公司（Humble，不久改名为埃克森 Exxon）董事长的迈克·赖特（“Mike” Wright），向政府的特别小组发表了即兴演讲，并难得地提到了针对北极发展的石油工业计划。赖特解释了石油工业投入资金建造直径48英寸的管道，部分原因是其期望在北冰洋近海和包括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在内部分周缘陆区进行钻探。在这些区域的生产可能会实现管道的最佳日流量。赖特不仅首次公开宣告了石油工业想在保护区进行钻探的愿望，也揭示了管道的设计与从中获取石油密切相关。
Alyeska所计划的管道与蒸蒸日上的致力于保护阿拉斯加原野，停止石油污染的环保运动相冲突。这起长达四年，备受争议的法律官司成为美国第一起关于输油管道的环保斗争。但是阿拉伯石油禁运造成的后果最终促使国会批准了管道建造。Alyeska从1974到1977年，着手建造这条80亿美元的北极动脉，它也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私人工业项目之一。
这条管道的建设从头到尾都与保护区的存在相冲突，保护区始建于1960年，区内风景美得让人窒息，从9000英尺的布鲁克斯山峰（Brooks）一直延伸到北极沿岸冻原，在此，有成千上万只北美驯鹿生产出下一代，北极熊居于洞穴之中，数不清的水禽品种繁衍不息。作为输出北坡原油的仅有基础设施，阿拉斯加输油管道将北坡的石油资源转变为能被抽取并运输到市场的经济资源。随着管道的完工，北极保护区地下的石油，对石油公司，联邦政府以及阿拉斯加州来说，成为了诱人的宝藏。
整个20世纪80年代，阿拉斯加州的政客越来越关注保护区的钻探，因其获利可能流入阿拉斯加金库。输油管道转变了新成立的阿拉斯加州的政治经济，并带来了石油利润的意外收获。20世纪80年代早期，阿拉斯加依靠石油收入不仅建立了90%的州政府，而且成立了创新性的阿拉斯加永久基金，以为未来做保障并每年给予公民分红。然而好景不长，1986年石油价格骤跌，导致阿拉斯加经济危机严重。阿拉斯加州的石油公司提出开放北极保护区能重振经济，创造上千个就业岗位，促进美国能源安全。
阿拉斯加输油管道如今的输油量远远达不到20世纪70年代工程师设计能承载的输油量
所以，不是美国消费者，而是管道本身需要石油。目前来说，钻探北极保护区对重新补给管道至关重要。石油公司为将来的北极保护区钻探而设计的颇具雄心的四英尺宽管道现在遭遇困境，因为其宽大的尺寸很难与不理想的油量匹配。总之，造成管道的流量问题的是石油产业的设计以及对包括保护区在内北坡的大面积区域最终会被钻探的信念。
随着管道石油流量的下降，Alyeska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资金和能源来确保石油保持温热，顺畅流动。该公司目前在多个泵站将石油加热，更频繁地开动机械清理设备，并加入甲醇帮助石油顺畅地流动。这些措施使得通过该管道运输的石油价格上升。另外，增加的操作成本也令Alyeska及其业主公司寻求手段以在北坡生产更多石油。
就像Alyesk董事长汤姆·巴雷特（Tom Barrett）最近说明的那样：“油藏就在那里，我们只要跨越障碍，用管道运输它们就行了，这是面对众多挑战最简单的方法”。
阿拉斯加的官员同样开始担心他们的摇钱树的前景。随着输油管道的流量在1988年达到顶峰，之后便开始下降，石油公司越来越肯定阿拉斯加输油管道不是用来运输少量的北极石油的。
问题是当越来越少的石油通过这个系统运输，石油会流得越来越慢。而若石油流速变慢，摩擦力就会变小，石油的冷却也就加快，由此产生了油蜡和油冰。这两者在一块会覆盖关键阀门，在管道底部积累，并阻塞泵站，这一切都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来修理。
在以前的运输高峰时，阿拉斯加管道每天流经二百多万桶石油，石油从普拉德霍湾到瓦尔迪兹只需要四天时间。而现在，每天仅有50万桶石油流经，运输时间延长到15天。阿拉斯加管道如今的输油量远远达不到20世纪70年代工程师设计能承载的输油量。
石油工业和阿拉斯加州认为这些“低吞吐量”问题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期。1987年，艾克森石油公司认为钻探保护区是“充满管道并满足美国能源需求”的绝佳机会。美国能源部的一份报告中警告阿拉斯加管道可能在2010年之前由于低流量而永久停止运行，这
进一步证明了艾克森公司的观点。
这一不明晰的情况在1974年恶化了，一份通行权协议称若管道停止运行，Alyeska必须拆除管道，修复土地。由于这条管道是输出北坡原油的唯一基础设施，它的关闭可能使美国北极石油开采停止脚步。
环保组织不认为，如Alyeska所称，钻取更多石油对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的安全运行至关重要，但是毫无疑问，对于低流量的关心已经使得人们努力扩大北极石油钻取规模。这些动力帮助解释了最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北极区钻探运动，从英国石油公司（BP）的自由计划到楚科奇海壳牌公司（Shell）做出的努力。
2015年，前总统奥巴马的内政部建议实质性地将整个北极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作为原野来保护。果不其然，阿拉斯加的政客纷纷义愤填膺，参议员穆尔科斯基说：“目标似乎是要关停管道”。
就在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就职之前的2017年1月5日，阿拉斯加的参议员提出一项议案，要开放北极保护区的海岸平原以供石油和天然气的开发。穆尔科斯基和阿拉斯加州的另一位参议员丹·苏利文（Dan Sullivan）发表了一份声明，称阿拉斯加输油管道“正面临越来越多由吞吐量下降带来的挑战。关闭管道将会关停整个阿拉斯加北部的石油生产，破坏阿拉斯加经济，加强美国对世界上动荡国家的依赖”。
参议员们宣称开放保护区将会给“联邦和本州带来数十亿美元的收益”并且“减少赤字”。确实，共和党依赖从下一个十年内的保护区钻探获得的将近11亿美元的收益，这些资金将用来支持已提出的公司减税政策以及扩大税收改革。
阿拉斯加输油管道这个适时的案例，提供了就管道如何持续推进石油抽提以及远超预期使用期限存留下来的研究
如果开发保护区对共和党税收筹划的经济状况至关重要，对于每年困于30亿美元预算赤字的阿拉斯加州来说，这并非易事。石油的低产和低价已经严重影响了阿拉斯加经济，正如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衰退。在低价石油使阿拉斯加陷入金融恐慌之时，开发北极保护区早已被宣扬成万灵药。
然而阿拉斯加并非只存在财政危机，也面临逐渐显现出来的气候危机。阿拉斯加的温度升高速度比世界其他地区快两倍，年均温度升高了3华氏度，冬季温度甚至提高了6华氏度。自1980年，北极区夏季海洋冰体积已缩减了75%，面积缩减了一半。
特别讽刺的是，输油管道自身越来越受到气候异常的影响。由于温度急剧上升，许多管道段下面的永久冻土正在融化。管道在促进碳能源燃烧方面的成功正在破坏它的地基。
随着全球努力将经济“除碳”，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的历史，这个适时的案例，提供了就管道如何持续推进石油抽提以及远超预期使用期限存留下来的研究。阿拉斯加输油管道不但以其真实的存在，而且以保持推进北极钻探的开放需求促进石油生产，由此抵抗油田矿藏的减少。尽管北极保护区的命运依旧不得而知，但是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的持久存在确保了对美国整个北极地区的钻探将会坚定不移地继续下去。
20世纪70年代，Alyeska建造阿拉斯加输油管道之时，预计使用25-30年。而今年是该管道运输北极石油的第40个年头。感慨于管道的“生日”，Alyeska的一位高级官员近期表示：“我们有信心它能再工作40年”。
作者简介：
Philip Wight在布兰迪斯大学（Brandeis University）攻读历史学博士，曾获“玫瑰和欧文皇冠奖学金”（Rose and Irving Crown Fellow）。他的论文题目是《北极动脉：阿拉斯加石油输油管的环境历史》。
翻译：宗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