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中国人的雄心是否会超越北极地区的现实情况呢?“看来现在是鸡蛋孵化前就在数小鸡的数量了,”孙云承认道,“但是中国的立场是,‘如果鸡蛋就要孵化了,我们要确保我们在那里,这样才能收到小鸡。’”
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Stimson Center):一个国际专家小组在此表示,中国和俄罗斯利用美国的政策真空状态,正在北极地区密切合作。但是中俄之间的合作几乎完全是商业化的,合作的重点是贸易航线、海上石油、电信(大多数卫星不覆盖北极地区)和旅游业。鉴于俄罗斯对中国日益增长的综合影响力有着深深的矛盾心理且中俄两国对哪些国家应该有权管理北极地区有着非常不同的看法:是仅仅包括俄罗斯和美国在内的八个极地国家还是包括像中国这样自称为“近北极”国家在内的更多国家,所以中俄两国结成军事联盟是不太可能的。
毫无疑问,无论是与俄罗斯共同行动还是自己单方面行动,中国在北极地区的活动都在急剧增加。史汀生中心的中国项目主任孙云(Sun Yun)说,中国早在1999年就偶尔涉足北极地区了,但是其步伐在不断加快:“2017年,有五次。”这几次航行多半是探索了经由加拿大海域从太平洋到大西洋的所谓西北航道。现在的西北航道因融冰而可通航。但是有一次的航行是经由俄罗斯海域(称为北方海航道)穿过北极,此次有中国商船随航。
孙云在今年6月份举行的一次史汀生中心小组会议上表示,北京认为有机会将到欧洲的贸易航线缩短9至15天,节省下经由苏伊士运河和巴拿马运河而花费的数百万美元的燃料和费用。虽然全球变暖的融冰量还不足以成就这一捷径,但是中国人的希望随着气温的升高而随之加大。
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的俄罗斯专家亚历山大·谢尔古宁(Alexander Sergunin)认为,中国人可能过于乐观了。他说,尽管有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大肆宣传”,但是设想北方海航道——无论是经过西伯利亚还是直接越过极地——会很容易的想法太“天真”。谢尔古宁说,“北方海航道仍然主要是俄罗斯的国家海上航线”,用于其国内航运。“如果有冰,可以用破冰船对付,但是如果冰层被破碎,那么这样航行甚至比在(未被破碎的单片冰层中的)厚冰中航行更加危险”。(“泰坦尼克号”就是以艰难的方式发现了这一点)。在北极地区航行的船舶需要有抗冰硬化船体(其价格很昂贵)或是有破冰船护航(俄罗斯人的费用开价很高)。也就是说,俄罗斯人和中国人近年来达成妥协:未经硬化的中国船舶仍然需要雇用俄罗斯破冰船,但是费率降低了。
造成实际和政治问题的另一个障碍是北极地区缺乏基础设施。中俄这两个国家都对中国投资和技术感兴趣,中国的投资和技术用于建立俄罗斯港口城市、海上石油钻井平台以及特别是西伯利亚液化天然气输出设备,其中有五个抗冰硬化的液化天然气运输船已经投入使用。克里姆林宫不太热衷于让中国人获得俄罗斯的技术,这是战斗机等军事销售的常见问题。俄罗斯人对中国工人的大量涌入更加不情愿。中国工人的大量涌入是北京对第三世界国家进行投资的一个标准特征。但是由于俄罗斯失业率居高不下、人口萎缩以及对东方人会以某种方式接管西伯利亚的种族担忧,俄罗斯更是对此感到不安。(提示:中国人并不比俄罗斯人更渴望生活在西伯利亚)。
值得注意的是,沙皇时期和共产党时期的俄罗斯人都曾因中亚地区领土问题与中国发生过战争,最近一次的战争发生在1969年。相比之下,美国只与中国只发生过两次战争——1900年的北京战争和1950-1953年的朝鲜战争,而美国与俄罗斯从未发生过战争。俄罗斯与中国在北极地区合作和在全球范围内对抗美国的需求中看到了战略优势,但是两国都给这种关系带来了沉重的包袱。
另一方面,特朗普政府领导下的美国在北极地区基本上是“擅离职守”的,改变了奥巴马政府领导时期对北极地区的试探性增加关注的做法。现在主要的幸存项目是为美国海岸警卫队建造一艘价值10亿美元的重型(可能是配备武器的)破冰船,这是三至六艘此类船只中的第一艘。但是因为特朗普政府任命关键官员行动迟缓且对北极委员会这样复杂繁琐、需达成共识的国际论坛持有普遍的不耐烦情绪,没有一个高层官员在关注北极地区这一问题,而中级官员能做到的也就不过如此了。
乔治华盛顿大学学者罗伯特·奥特通(Robert Orttung)说:“特朗普总统,自从大约两年前上任以来,还没有真正谈论过任何北极问题,尽管他还没有取消以前的政策,但是他的政府也没有出台任何北极政策。”他说,美国和中国实际上有充分的理由在北极地区进行合作——中国人对阿拉斯加州的能源和旅游业特别感兴趣——但是华盛顿却无法以莫斯科的方式与北京接触。
孙云说:“这是……中俄关系长时间以来的最佳时期。”。她说,但是这是“一致而不是联盟”,两国在北极地区和其他地区的问题上有许多一致看法,也有许多不同意见。她说,例如,北京对克里姆林宫入侵乌克兰默然不满,因为中国担心这会为在其他地方进行以种族问题为借口的干预开了先例。中国也没有支持俄罗斯对极地海域的大量主权诉求。
实际上,这两个国家在谁为北极地区制定国际法这一根本问题上存在分歧。孙云说,不可否认的是,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对此并不感兴趣:早在1925年,国民党政府就签署了关键的《斯匹次卑尔根条约》,该《条约》授予了非北极国家在北方海的权利,但是直到1991年,随后执政的共产党实际上才意识到已经继承了这些权利,“真是令人惊喜”。然而,在90年代,八个北极理事会国家——美国、加拿大、冰岛、芬兰、俄罗斯、瑞典、挪威和拥有格陵兰岛的丹麦——建立了一个在很大程度上排斥了其他国家的治理体系。截至2013年,有包括中国(甚至不相关的意大利、印度和新加坡)在内的13个国家确实拥有该理事会的观察员国身份。但是这八位有投票权的成员国一般不喜欢削弱自己的控制权。
相比之下,中国将自己视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全球超级大国,在世界各地都具有相应的影响力。中国在今年1月份宣布自己是一个近北极国家——这个术语实际上是由英国创造的,但是没有被广泛认可。中国希望非北极国家,特别是“近北极”国家,在北极地区拥有更大的影响力和更多的权利,同时希望具有约束力的国际法是以《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为基础的,而不是目前的主要由自愿区域安排拼凑而成的。孙云说,事实上,“他们想要争论的是目前尚未生效的北极治理体系的形式和内容的问题。”
当然,俄罗斯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和北欧人都持不同意见。“北极国家认为治理差距很小,”挪威专家伊兰娜·威尔逊·罗(Elana Wilson Rowe)说,这些国家在2008年拒绝了南极洲式的条约制度。她说,虽然北极的重要协议无可约束,但是北极地区已经成为“一个受相当严格治理的地域”。
当然,如果冰层的融化量不足以使船舶能够轻易地在北冰洋航行的话,所有这些法律问题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全球变暖的程度以及冰层融化的程度仍难以预测。
那么中国人的雄心是否会超越北极地区的现实情况呢?“看来现在是鸡蛋孵化前就在数小鸡的数量了,”孙云承认道,“但是中国的立场是,‘如果鸡蛋就要孵化了,我们要确保我们在那里,这样才能收到小鸡。’”
翻译: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