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随着首尔的气温降至零下12摄氏度,韩国人穿上了宽松的长款黑色大衣,这似乎是今年亚洲时尚之都的标志性冬装。在明洞的购物区,年轻人走上街头去购物,享受韩国街头最新的创意食品,比如奥利奥油炸食品和鸡蛋面包(一整颗鸡蛋在柔软的、枕头状的椭圆形蛋糕上裂开)。
由于北极寒冷的空气贯穿亚欧大陆,造成异常寒冷的天气,首尔似乎离这个世界上最北端的地区并没有那么远,韩国越来越感觉到这一地区的存在。
随着北极地区变暖,东北亚的冬天可能会因为一种被称为“天气鞭打”的现象而变得更加寒冷。这个季节,来自异常温暖的北极地区的能量转移正在使东北亚为近年来最寒冷的冬季之一做好准备。来自缅因州大学的温度异常图表明,尽管北极地区现在异常温暖(在某些情况下,气温比平均温度高出20摄氏度),但朝鲜半岛的气温却比平均温度低了10摄氏度。
在新常态下,韩国、日本和中国等国不仅仅是从远处研究北极地区。在冬季,这些国家甚至可能像北极地区一样,本身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复杂,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亚洲的温室气体。
刺骨的寒流正好赶上在东亚举行的首届北极圈论坛大会,该会议是上周末在繁华的明洞街对面的乐天酒店举行的。大约有200名代表,他们大多来自亚洲,也有一些来自加拿大和冰岛。他们聚集在韩国首都,了解韩国对北极地区的愿景。另外两个东亚国家中国和日本的官员也参加了会议,这两个国家是北极理事会的观察员国。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新加坡对北方事务和气候变化很感兴趣,但并没有派出任何代表参会。
尽管关于北极地区的讨论是高度面向未来的,但在整个会议期间,演讲者的脸部被投放在两个巨大的屏幕上,就像1984年的电视屏幕一样,让人感到不舒服。
潘基文为气候变化敲响警钟
联合国前秘书长潘基文是北极圈北极奖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获奖者,他在一个寒冷的周五早上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当代表们聚集在乐天酒店华丽的水晶宴会厅时,他希望大家注意,他的继任者Antonio Guterres几天前在波兰的Katowice召开了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Cop24),并同时宣布“我们陷入了困境”
与这一担忧相呼应的是,这位韩国政治家痛心地讲述了他在2014年访问格陵兰岛和斯瓦尔巴德群岛的经历:“所有美丽的冰都会融化,所有冰发出的声响汇集在一起,就像尼亚加拉大瀑布发出的巨大声响。我对正在迅速变化的自然感到非常惊讶和惊慌。”
除了优美的描述,潘基文还有力地强调:
“我坦率地说,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决定是一个政治问题……在经济上是不负责任的,在科学上是错误的。他将站在历史错误的一边。”
他还直截了当地指出波兰的伪善,这一点在第二十四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是显而易见的。这位继续严重依赖煤炭的东欧国家总统向与会代表表示:“200年来我们都有煤炭供应,我们很难放弃煤炭,多亏了煤炭我们才拥有能源主权。”
然而,同样的指控可能也会出现在几个北极国家及其亚洲邻国的领导人身上。这些国家在开发新的石油和天然气储量的同时,也在努力应对气候变化。
在许多方面,这是在北极圈韩国论坛的通常程序。在呼吁可持续发展和尊重北方人民及环境的同时,韩国也展示出了其最新和最大型的破冰液化天然气油轮,没有人对此不惊叹。例如,韩国外交部负责经济事务的副部长Yun Kang -hyeon解释说:“作为造船商和信息技术供应商,气候变化带来挑战同时也很讽刺地给我们带来了一些机会。”
韩国正在通过使其尖端的海事和电信技术“冬季化”从而充分利用这些机会。在这次会议的两天时间里,这个拥有5100万人口的国家的工业和技术力量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为了避免有任何人对要提供的东西不确定,Yun在演讲结束时对观众说:“我敦促你们充分发掘韩国作为北极合作伙伴的潜力。”
北极环境的新技术
韩国海洋和渔业部的一位代表表示,40年前,韩国“通过在北冰洋捕磷虾”完成了“极地的首次亮相”。然而,现在这个工业强国已经远远超出了捕鱼的范畴。大宇造船海洋株式会社(DSME)海洋研究中心的执行副总裁名叫Odin Kwon,他快速回顾了公司在北极造船业取得的令人瞩目的成就。
截至2018年12月,大宇造船海洋株式会社已有超过171艘液化天然气船的订单量,其中几艘是冰级油轮。在这一类别中,该造船商近年来最著名的产品之一是Christophe de Margerie,这艘油轮在俄罗斯的亚马尔项目中运输了第一批液化天然气。这艘油轮的长度几乎等同于埃菲尔铁塔,可以运载相当于韩国日均消耗量的液化天然气。该船有70毫米厚的钢板,可抵御的最低温度可达零下52℃。该船还拥有一个15兆瓦级的Arc7 Azipod系统,这是一种推进系统,由于螺旋桨具有360°的旋转能力,它使船舶既可以首先操作舰艏也可以首先操作舰艉。因此,配备了Arc7 Azipod系统的船只可以在厚厚的冰层中航行(这里有一点令人有些紧张,有一艘使用了与Christophe de Magerie相同的推进系统的船只。中国即将进行研究的科研破冰船也将使用同样的技术)。
多达15艘液化天然气油轮都运用了如此先进的技术,大宇造船海洋株式会社正在建造的这15艘液化天然气油轮是为亚马尔液化天然气提供服务。Kwon强调建造油轮是“非常容易”的。到目前为止,十艘油轮已经完工。目前正在进行更多有关如何改进船舶以支持俄罗斯北极液化天然气二期项目的研究。该项目将在离亚马尔液化天然气不远的地方进行。
Kwon演讲完毕后,韩国海事研究所所长Kim Jong-deog介绍了韩国研究机构正在进行的一些可能具有开创性的创新研究。
第一项是韩国海洋大学和韩国海事研究所正在研究的直接港口设施概念。研究人员正试图创造一个“即时港口”,可以容纳载重量为6000至92000吨的船只,同时能够进行发电、淡化海水和储存饮用水、油和谷物等资源。教室、医院和小型农业花园甚至也被纳入了设计中。
在北极地区部署这样一个可移动的设施或许是有用的。正如投资公司Guggeinheim Partners的Michael Perkinson所指出的那样,该地区一直没有深水港,部分原因是至少在目前,它对任何具体地点都没有经济上的意义。韩国人所标榜的“即时港口设施”可能是一个解决方案,它不会给任何一个地方带来建设永久港口所需耗费的巨大经济或环境成本。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相当于“飞入,飞出”港的海上基础设施。
韩国还在进行其他两项海上创新研究。第一个是为补充Araon的第二艘研究型破冰船,Araon是在近十年前的2009年推出的。我猜这第二艘船还将提供美味的韩国食物、桑拿和卡拉OK机。
第二项是现代Mipo船厂正在设计的一种无压载船。当船舶排放用以提高船舶的稳定性的压载水时,即在一个海洋吸入又排到另一个数千英里外的海洋,可能会引入入侵物种。虽然国际法规要求船舶在排放之前要对压载水进行处理,但对北极地区来说,这种法规可能不够严格。
虽然到目前为止,相对不太会产生严重后果的船只通航意味着北极地区入侵物种的数量目前还较低,但与亚马逊或东南亚等地区相比,该地区总体上缺乏生物多样性,这意味着,随着航行船只数量的增加,该地区的生态环境可能不足以抵御未来入侵物种所带来的更大的威胁。
韩国已经发明了第一艘无压载液化天然气燃料船,一种可以在波罗的海和北海航行的冰级船。如果这样的海上技术能够扩展到沿北方航道航行至亚马尔的液化天然气油轮,这将有助于保护北极地区的海洋生态系统。
“为什么亚洲国家对北极地区很感兴趣?去参观他们的极地研究所,你就会看到他们在北极地区的野心有多大。真的会令人大开眼界。”
冰岛前总统Olafur Ragnar Grimssón这样说。在专题介绍结束后,与会者也就这样做了。
要驱车前往仁川是一段漫长的旅程,韩国极地研究所位于韩国主要的国际机场附近。当我们在晴朗的冬日抵达时,该研究所高耸的建筑就像一座冰山一样,在微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走了进去,一边吃着韩国饼干和银色包装的果倍爽(就像记忆中参加夏令营时的草莓和猕猴桃味,有人记得吗?),一边看了一段7分钟的视频,是关于韩国“作为一个国家”在为“极地时代”和“不可避免的资源竞赛”所做的准备,同时有一个女性平静的声音,贯穿整个有关崩塌的冰山和雷鸣般的瀑布的视频。这段视频可能有点过头了,但研究所的其他部分却有着上世纪90年代科幻电影Gattaca的那种低调、高科技的优雅气息。
有一个极地图书馆,外面挂着韩国科学家在北极和南极拍摄的美丽的玻璃照片。轻木楼梯通向一个大厅,光滑的黑色和灰色花岗岩上面有北极和南极的地图。对面是世界极地地区一系列展品的入口处,其中包括一组呆呆地望着前方的企鹅标本、一艘Araon破冰船的模型以及韩国科学家在极端温度下穿的明亮、温暖的衣服样衣。
对于一个试图提高北极意识的国家来说(只需去看看KOPRI的Facebook页面,了解一下他们所开展的非常可爱的公关活动就知道了),几个展览都是面向公众的。游客可以在一张大纸上签名,签名会寄给韩国驻扎在南极或北极的三个考察站之一的科学家,也可以站在Araon的顶部拍照,然后尝试互动照片亭,最大限度地使用企鹅主题和贴纸(我做了,但不幸的是没有收到附有照片的电子邮件)。此外,相当于“旅游景点”的一个模拟情景室里有来自极地地区六个地点的实况信息,从而向游客展示如何处理紧急情况。
最后,我们参观了卫星监控室。屏幕延伸了墙的长度,我觉得我们像是在为航天飞机的发射做准备或试图关闭天网终结者。与模拟情景室不同的是,这一区域并不仅仅是为了展示。
韩国已经成为卫星世界的重要参与者。就在几天前,韩国航空航天研究所在法属圭亚那发射了第一颗完全自主研制的地球同步气象卫星。这颗名为Chollian-2a的卫星和另一颗韩国的Kompsat-5同在太空中。后者于2014年发射,是第一颗配备高分辨率合成孔径雷达的卫星,能够穿透云层拍摄地球的照片。Kompsat-5每天可以拍摄两次照片,并且可以帮助执行与导航、冰雪观测、搜索和救援相关的任务。
因此,韩国对北极地区的创新研究并不仅仅是在海上,也在天上。大家可以带回去一款能在家中搭建的Araon破冰船模型,你和每一个参观KOPRI的人都可以把他们带回家,KOPRI是一家宣称“从世界的尽头开始开创一个更美好的未来”的机构。
推动北极合作
韩国正在努力打造自己的基础,希望成为北极地区的参与者。韩国北极大使Park Heung-kyeong解释说:“韩国政府计划发展国内体制基础,并计划制定北极地区合作的法律依据。”不久,韩国政府将公布其大胆命名的“2018-2022年第二个北极总体规划”,这将为韩国未来五年的北极政策指明方向。
尽管韩国有着北极野心,但韩国代表希望将自己定位为在双边和多边环境下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孤军奋战。会议第一天的早些时候,韩国负责经济事务的副部长Yun提到了北极国家和“像韩国这样的非北极国家”之间的合作。这与中国官员称他们的国家为“近北极国家”形成了微妙的语义对比,这一短语让一些北方国家有些愤怒。
韩国政府正通过两种重要的方式开展北极合作。首先,在人与人之间的层面上,政府向来自北极国家的学生提供奖学金,优先考虑原住民、民的学生,让他们参加每年夏天举行的韩国海事研究所的北极学院以及北极合作周,这将在韩国的港口城市釜山举行,一直到周五。韩国海事研究所还在北极理事会的支持下与阿留申国际协会进行合作,在阿拉斯加阿留申群岛附近开展了一个由原住民领导的测绘项目。阿留申国际协会的前董事Jim Gamble在周五的北极圈论坛大会上强调,
首先,“北极地区的原住民知道如何才能适应。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听取他们的意见。至少在某种程度上,韩国似乎一直在这样做。”
其次,在国际层面,韩国官员正在推动成立一个工作组,以规范中日韩三国在过去三年里每年举行的有关北极问题的高级别对话。韩国海事研究所所长Kim表示:“我们每年召开一次会议,但没有任何附属机构来讨论进一步的合作。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一个附属机构将有助于促进这三个国家之间的合作,这三个国家都有破冰船,每年都在航运规章、气候和科学方面进行北极考察。
在正式合作方面,这三个国家的私营部门可能比公共部门更有优势,因为他们已经在幕后展开合作。例如,今年夏天在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中首次向中国输送天然气的韩国制造的冰级液化天然气油轮,由日本商船三井和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共同拥有。
有一次中国北极大使高风意外的口误揭示了亚马尔液化天然气“位于亚洲,我指的是俄罗斯”。然而,当他宣称“亚洲意味着北极”时,这并不是错的。他补充说:“亚洲国家参与北极治理是不可或缺的,”他希望人们注意,他们参与了去年12月时9个国家与欧盟签署的一项协议,即暂停在北极地区的中部海域捕鱼,为期16年。签署国由五个北极沿岸国家、欧盟、中国、日本和韩国组成,这一事实证实了亚洲国家在极地治理中日益增长的重要性。
对亚洲在北极存在的反应
甚至在北极圈论坛大会上来自格陵兰岛(中国在格陵兰岛的投资也引起了西方媒体的负面关注)的代表也欢迎亚洲参与其国家的发展。格陵兰第一位驻冰岛代表,前外交部长Jacob Isbosethsen表示:“我们邀请来自亚洲和其他地方的国家共同参与该地区发展,因为国际合作是其中的关键部分。”
Isbosethsen巧妙地提到了媒体对中国可能投资几个格陵兰机场的争论,他批评了这些危言耸听的言论。他认为,“有些媒体和其他一些人正在制造恐慌或军事氛围,而不是关注我们现在的对话。这也是我们坚定地为邀请亚洲伙伴和国际伙伴来格陵兰进行对话做出努力的原因。”
欧盟驻北极大使Marie-Anne Coninsx指出,欧盟欢迎亚洲国家,并看好他们的合作,包括东北亚三国之间的区域合作。她提醒说:“我们提倡更负责任的方法,包括更加稳健有序的基于规则的方法”,并呼吁采取雄心勃勃的、以科学为基础的、可持续的和包容的方法。”
在最后一点上,北极地区的一些人可能会认为她的包容性向北极圈的南面延伸得太远了。她将包容性办法描述为“对北极地区的人民有包容性,对所有为应对北极内外挑战做出贡献的人有包容性”。
亚洲国家所做的是否足以应对气候变化?
然而,亚洲国家在应对北极气候变化方面是否真的做了足够的工作,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直到一位来自俄罗斯北极地区的观众尖锐地发问道:“亚洲国家是二氧化碳的最大制造者。为减少二氧化碳采取了哪些实际行动?”
一开始是沉默。然后,中国的北极大使站出来回答说:“我想回答这个问题,尽管它不一定是针对我的。我们都知道气候变化不仅仅是北极地区的根本问题,也是整个地球的根本问题……归根结底,气候变化是一个经济和技术问题。只有在这个层面上,我们才能解决问题。”
可是,气候变化也是一个道德问题。它涉及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权衡、人类这一物种和其他物种之间的权衡、北极等脆弱的边界和富裕城市(这些城市可以增强自身的能力来抵御不断变化的环境)之间的权衡,以及我们这一代人和未来的后代之间的权衡。
华盛顿大学的哲学家Stephen Gardiner认为,“对于气候变化来说,更重要的方面可能是其代际层面。”如今,通过燃烧化石燃料,人类现在能够受益,可是这是以人类的明天作为代价的,这种循环会重复上演,并导致气候变化的“严重悲剧”。
正如中国北极大使所指出的那样,通过经济措施解决气候变化的问题确实是可能的,比如确定如何对碳排放征税。但这样的解决方案就等于付钱给国家让其停止砍伐森林。这就像是一种急救绷带,不能鼓励人们真正认识到因当前自身利益而实施的行为会导致未来的问题。
正如联合国前秘书长潘基文所描述的那样,气候变化的声音震耳欲聋。曾经冰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现在冰川崩塌,水流不断涌动。发达国家(其中包括亚洲国家)的沉默也令人震惊,因为他们发明了越来越多的油轮、螺旋桨和平台,以牺牲后代的利益来开采北极地区的石油和天然气。
作者简介:Mia Bennett是香港大学地理系和现代语言文化学院(中国研究项目)的助理教授。 通过实地考察和遥感,她研究了边境地区(即北极地区和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所包含的地区)基础设施发展的政治问题。
翻译: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