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俄罗斯）现在已经把他们所有的棋子都放在棋盘上了，而我们有一个‘兵’，也许是一个‘车’。如果你看看这盘北极的国际象棋游戏，他们一开始就将了我们一军。”——2017年5月3日美国海岸警卫队司令海军上将Paul Zukunft
当前全球变暖的趋势正在迅速改变着北极地区的地缘政治。如果这种发展继续下去，可能会使得北极地区及其大陆架的大量新矿物和碳氢化合物资源得以开发，也可能会使得经由俄罗斯的东北航道或加拿大的西北航道的北方航道变得可行，该航道可以使从东亚到欧洲或北美洲东海岸的运输时间缩短三分之一。
此外，莫斯科拓展了对俄罗斯4,000多英里的北极海岸线的利用，这可能会从根本上使俄罗斯从陆地强国转变为海洋强国，为俄罗斯创造了新的机遇，突显了俄罗斯北部边境的安全风险，而该地区先前因气候恶劣曾经并不具有实际意义。另外，北冰洋已经成为了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军事竞争的新战场，这将为美国及其北约盟国在北极地区投射军事力量带来新的挑战。
本文是两篇探讨美国-俄罗斯之间正在形成的北极竞争的系列文章中的第一篇。第一篇文章将研究北极地区的地缘政治、经济意义以及已经延伸到了北冰洋上的相互冲突的权利要求的基础。第二篇文章将讨论美国-俄罗斯之间北极竞争的军事层面的问题。
北极地区的地缘政治
关于北极地区由哪些部分构成的界定差异很大。范围最小的定义是北极地区包括北冰洋。根据这一定义，围绕北冰洋的五个国家——俄罗斯、美国、挪威、丹麦/格陵兰岛和加拿大——成为了主要的北极地区国家。
北极地区也被定义为北极圈以北的地区，俄罗斯称之为“极北地区”。这个定义将冰岛、瑞典和芬兰纳入为北极国家，即使这几国不在北冰洋。这八个国家组建了北极理事会，这是一个处理关于北极问题的政府间论坛。居住在北极圈以北的四百万人中大约有一半是俄罗斯人，尽管俄罗斯的北极地区的人口在过去几十年中一直在稳步减少。
中国、日本和韩国都表示对北极事务颇感兴趣，并在北极理事会拥有观察员国的身份。中国宣称自己是“近北极国家”。2018年1月，北京公布了“冰上丝绸之路”的计划，并宣称自己是“北极事务的重要利益相关者”。
北京积极推动在北极地区发挥更广泛的作用，寻求与加拿大和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谈判自由贸易协定。中国为俄罗斯的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和阿拉斯加州的美国液化天然气项目提供了资金支持。
中国还通过提供大规模投资和经济发展援助来大力争取格陵兰岛政府。与法罗群岛和丹麦一样，格陵兰岛也是丹麦联合王国（在丹麦被称为Rigsfællesskabet）的一部分，拥有半自治权，丹麦保留着外交和防务的管辖权。与丹麦不同，格陵兰岛像挪威和冰岛一样，它不是欧盟的一部分，也不是欧洲自由贸易协会的一部分。格陵兰岛正在向逐步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而努力，尽管这可能是一个很长的、长达数十年的过程。
然而，尽管存在这些不同的定义，但是并不总是可以将北极地区视为一个连续的整体。气候方面，北冰洋地区分为四个区域（格陵兰岛东部到俄罗斯西部、西伯利亚大陆架、楚科奇到加拿大西部的北极地区和加拿大中部的北极地区到格陵兰岛西部），北极地区气温上升这一情况在所有这些区域的体现都不同。
此外，北极地区海岸线的基础设施发展状况差异很大。俄罗斯将其北极地区划分为三个不同的区域：从摩尔曼斯克到阿尔汉格尔斯克的欧洲区域（包括巴伦支海和伯朝拉海），一个以亚马尔半岛为中心的北极中部区域（包括卡拉海），以及从萨哈到雅库特的东部西伯利亚区域（包括拉普捷夫、东西伯利亚和楚科奇海）。这些区域的发展前景并不相同，摩尔曼斯克-阿尔汉格尔斯克地区的发展前景有可行性，萨哈-雅库特的发展前景不好。同样，挪威的北极地区的基础设施发展远远超过格陵兰岛或北美洲地区，特别是加拿大的北极地区。
北极地区的矿物富矿带
2008年，美国地质勘探局估计，北极地区的天然气储量超过1,669万亿立方英尺。这一数量约相当于世界上尚未开发的天然气储量的30%，几乎是美国天然气储量的四倍。该估算不包括海床上的甲烷水合物。若包括甲烷水合物，潜在的天然气储量将成倍增加。此外，据估计，北极地区有440亿桶天然气液体和900亿桶石油，约占预计尚未开发的石油资源的13%。
美国地质勘探局估计，84%的北极碳氢化合物都在海上；60%未被发现的北极石油位于俄罗斯境内。根据俄罗斯地质调查统计，90%以上的碳氢化合物储量位于西伯利亚大陆架的北极地区，其中67%位于俄罗斯的西部北极地区的巴伦支海和卡拉海。
此外，美国地质勘探局估计阿拉斯加州的煤炭储量相当于世界上煤炭储量的近10%，北极地区地下有大量的铬、钴、铜、金、铁、铅、镁、锰、镍、铂、银、锡、钛、钨和锌。此外，世界上大约10%的鱼类种群栖息在北极海域。
然而，目前尚不清楚开发这些资源储藏在技术和经济上是否可行。国际能源署估计，若对北极碳氢化合物进行经济开发，油价会是平均每桶约120美元。此外，来自俄罗斯的资料称，基础设施和开发成本将达到约1万亿美元（69万亿卢布）的资本投资。
俄罗斯的能源部门缺乏开发深水北极碳氢化合物矿床的技术。此外，北极地区现有的俄罗斯能源基础设施大部分都不是为应对永久冻土融化而设计的。北极地区气候变暖将使俄罗斯的管道和油田在开发出新的碳氢化合物矿床之前早就受到严重破坏了。
北极地区相互冲突的土地权利要求
北冰洋的一个显着特征是其中大约三分之一位于欧亚大陆和北美洲大陆架的最北部，这一比例可能会增加到一半以上，这要取决于门捷列夫海岭和罗蒙诺索夫海岭是否被认为是大陆架的一部分。此外，大陆架上还有大量的岛屿。与中国南海的争端一样，裁定哪国拥有大陆架将对北极地区的主权产生重大影响。
北极地区相互冲突的权利要求至少可以追溯到1925年。1925年，加拿大延伸了其海上边界，覆盖了从北纬60度到北纬141度的区域并向北一直到达北极点。加拿大最北端的土地埃尔斯米尔岛的哥伦比亚角与地理北极点之间的距离为415海里（478法定海里）。加拿大还声称构成西北航道的各个通道和海峡是其内水的一部分。美国和其他几个国家对这一权利要求提出了质疑，认为西北航道是一条允许自由、无阻碍通行的国际航道。
1926年，苏联声称对其海岸线和北极点之间东经32度和西经168度之间的所有岛屿和陆地拥有主权。在冷战期间，苏联时代的北极地图上标示着苏联的北部边界是从科拉半岛沿东经32度和从白令海峡沿东经180度的一条向北极点延伸的界线。根据这些坐标，大约三分之一的北冰洋被认为是苏联的领海。俄罗斯目前的权利要求范围不如苏联时期的大。
2001年，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莫斯科向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交了一项权利要求，将其专属经济区从200海里延长到了350海里。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沿海国家可以在海岸线以外有权拥有200海里宽的专属经济区。如果一个国家能够证明自己拥有超出200海里限制的“扩展大陆架”，则该专属经济区可以延长至350海里。根据俄罗斯的说法，两条大约1,000海里长的水下山脉罗蒙诺索夫海岭和门捷列夫海岭几乎一直延伸到了格陵兰岛和加拿大的北极地区的北极海底，是俄罗斯大陆架的一部分。
根据俄罗斯扩展的大陆架权利要求，另有大约460,000平方英里的北冰洋将属于莫斯科的主权。这片区域将延伸至美国、加拿大和丹麦/格陵兰岛的200英里专属经济区，还将包括地理北极点，尽管俄罗斯并没有提出将北极点作为其专属经济区的一部分的权利要求。
然而，在2005年，俄罗斯的北极探险队（第一个有队员下潜到北极点海底的探险队）确实在地理极点的北极海底插上了一面由钛合金制成的俄罗斯国旗。这一举动遭到了美国、加拿大和丹麦的严厉谴责。然而，克里姆林宫声称，它没有主张主权，并且俄罗斯外交部长Sergei Lavarov说，“我们不会到处插旗。我们只是做了其他发现者所做过的事。这次探险的目的不是为了维护任何俄罗斯的权利，但是要证明我们的大陆架延伸到了北极点。顺便说一句，在月球上，情况也是一样的。”
虽然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没有对俄罗斯的申请作出裁决，而是要求提供更多可以证实莫斯科权利要求的信息。
挪威已将权利要求从东经5度延伸至了东经25度，延伸至了北极点。美国已将权利要求从西经170度延伸至了西经141度，也延伸至了北极点。丹麦可以将权利要求从西经60度延伸至西经10度，也可以延伸到北极点，但尚未正式提出申请。然而，丹麦声称罗蒙诺索夫海岭和门捷列夫海岭是格陵兰岛大陆架的延伸。丹麦和挪威都向联合国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出了权利要求。这五个北极国家提出的权利要求有很大的重叠。
俄罗斯和挪威在划定两国在巴伦支海的边界方面存在长期争议。该争议最终在2010年得到了解决，当时两国签署了一项条约，将有争议的地区平分给了两国。俄罗斯延展的权利要求可能仅仅是一种谈判立场，因为他们预计最终有争议的地区将分属权利要求提出国。
事实上，关于划定北冰洋扩展专属经济区的问题有两个不同的问题。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那些不受国家专属经济区管辖的地区向所有国家开放。大陆架延伸到北冰洋以下的五个国家可以从扩展对各自的大陆架的定义以及在划分有争议的地区这一问题上彼此间达成友好协议这两方面获得既得利益。
然而，尽管如此，扩展的俄罗斯专属经济区可能会给美国带来安全问题，这可能会取代美国专属经济区扩展的优势。此外，扩展的俄罗斯专属经济区也意味着东北航道将牢牢地处于俄罗斯的控制区。穿越北极的东北航道优于西北航道。首先，东北航道水深更深，可以通行更大的船只和更重的货物。此外，在墨西哥湾流的影响下，预计东北航道可被使用的时间可能会早于加拿大的西北航道。
最后，有兴趣在北极地区发挥重要作用但并未与北冰洋接壤的国家，包括中国、韩国、日本、瑞典和芬兰，对将专属经济区限制在200海里的范围之内颇感兴趣，并将北冰洋可被划分为国际水域的区域最大化。
随着北极地区继续变暖，国际上对开发北极地区及其资源的兴趣将继续增加，即使在该地区的矿产财富被发掘之前需要克服重大的技术、资本和政治挑战。此外，一些非北极国家，特别是中国，正在寻求在北极地区的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使得北极地区的政治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了。
对于美国来说，北极地区气候变暖所带来的经济机遇会受到一个事实的影响，即北极地区可能会成为与俄罗斯，最终也会与中国进行军事竞争的地区。第二篇文章将讨论北极地区新兴大国竞争的军事层面的问题。
作者简介：
Joseph V. Micallef是军事历史和世界事务畅销书籍的作者和主讲人。
翻译：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