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综合报道】最近,有关北极的话题看点颇多。美国总统奥巴马8月底、9月初出席在阿拉斯加安克雷奇举行的“全球北极领导者”会议,并在当地荒野求生、吃带血鱼肉。在笔者看来,这标志着美国开始“回归”北极。在奥巴马“北极秀”前后,俄罗斯向中国频摇北极合作的橄榄枝,中国海军5艘舰艇参加完中俄海军演习后出现在白令海水域,一时间世界目光北望,北极从“政治舞台的幕后走到前台”。9月7日,专注于研究北极的中国高校和智库发布《北极地区发展报告(2014)》,阐述极地已成为新形势下我国“战略新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笔者近些年到北极考察、参与相关研究,能切身感受到,自2013年成为北极理事会的正式观察员国以来,中国在近20个国家参与的北极科学考察和治理体系中正发挥着越来越大的影响和作用。
暖化的北极既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
奥巴马出席安克雷奇“全球北极领导者”会议是件大事。这是美国在任总统第一次登临阿拉斯加州,并抵达北极圈。笔者应邀参加“全球北极领导者”会议,发现许多参会美国代表,特别是阿拉斯加代表显得十分兴奋,因为冷战后美国似乎一度对北极不感兴趣,奥巴马北极行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冷战时北极是美苏两大集团对抗的最前沿,进攻性武器、预警系统和拦截系统遍布北极地区,但冷战后,冰封的北极似乎消失在人们视野中,直到近几年,全球气候暖化让北极问题又再度升温。2007年以来,北极地区的军事演习再次活跃,比如加拿大、北约已把北极军演制度化。
在安克雷奇会议上,奥巴马多次提到,北极变暖速度是世界其他地区的两倍。比美国总统发言更让人感触深刻的是:会场外的走廊里用支架吊起的大桶上方,悬挂着一大块冰,冰融化时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似乎在提醒全世界——北极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北极。尽管国际上时常出现对“全球气候变暖”的质疑声,但经常到北极考察的各国科学家认为,北极变暖已成事实,不值得辩驳。笔者今年五月赴挪威斯瓦尔巴德岛考察,同多国北极科学家交流,大家从各自研究的领域介绍了因气候变暖导致的北极变化:冰川消融、温带海洋藻类北迁、鱼类北迁、候鸟回迁时间提前而离开时间滞后等等。现在的主要争议是,这是一个自然循环规律,还是人类活动所致?飞行在北极上空,从舷窗可以发现冰川大多呈灰色,这些物质就是黑炭。黑炭是燃料在空气不足的条件下经不完全燃烧或受热分解的产物,然后经过长途输送飘落在北极地区。它们吸收阳光的效率要比洁净的冰面大得多,因此它同二氧化碳、永久冻土释放的甲烷并列为北极暖化的三大因素。
笔者近些年到北极考察,也观察到那里的变化。在斯瓦尔巴德岛,听站上的科学家说,新奥尔松站(汇聚了来自十几个国家的科学家)的青草变绿时间提前,导致北极鸭的回迁时间也跟着提前。在那里,还能看到大量冰山变成浮冰,漂在峡湾里。几年来在斯匹次卑尔根群岛不断发现北极熊,2013年一度闯入中国在北极的黄河站区。
欧美研究学者还发现,因海水升温和光合作用,北极海水在“绿化”,藻类植物快速生长,北极海水浮游生物十分活跃。北极变暖导致北冰洋有可能成为世界级渔场。美国科学家发现,因气候变暖,北大西洋和北太平洋的多种鱼类向北迁徙,有的甚至完全从阿拉斯加水域消失。
北极是全球气候变化的响应器和驱动器。简而言之,北极既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科学研究证明,北极气候变化导致中低纬度极端天气频发,已经威胁到包括我国在内的多国农业生产和粮食安全。例如2007年北极海冰融化创纪录,紧接着2008年春节期间我国发生严重的冰雪灾害。
在美国,说北极就会提中国
北极重要的航运价值、资源价值、环境价值和科学价值因为海冰融化而得以释放。鉴于北极巨大战略价值,各国无不纷纷“北望”,显示在北极的“存在感”,提升话语权。北极各国、欧盟乃至德国、英国等国家均出台或更新自己的北极战略。美国海军、海岸警卫队还有本部门的北极战略。去年9月初,北极经济理事会成立,北极正处于大规模开发利用的战略准备期。破冰船的数量和能力可以作为评判一国北极活动能力的重要指标,没有破冰船也就谈不上航运、搜救和科考等使命。俄罗斯拥有40艘破冰船,包括世界上全部核动力破冰船,现在仍投资12亿美元建造世界上最大的核动力破冰船,预计2017年服役。其他北极国家也加大破冰船建造力度,一度“落后的”美国也要迎头赶上,奥巴马在安克雷奇宣布,美将加快进度至少再建一艘重型破冰船。
很多北极问题,如远距离污染物的传播、北极渔业等具有跨地域特点,单独依靠个别国家和国家集团无法有效应对,需要国际社会的共同参与。在美国,无论是部门报告还是总统发言,谈到北极总会提及中国。中国商人黄怒波在冰岛、挪威购地引起风波,有的国家违背承诺,可见中国同北欧既有合作也有隔阂。有冰岛学者把购地风波归咎于本国政治,但笔者认识的一位北欧外交官认为“此事背景复杂,并不那么简单”。联想到冰岛总统格里姆松2014年所言“北极是美国的后院”,可见美国对北欧国家影响之深。当然,格里姆松等北欧国家领导人也多次表示,欢迎中国成为北极事务“积极参与者”。
相比之下,日韩同北极国家的合作顺畅得多,北极国家从来没有人炒作“韩国威胁论”“日本威胁论”或“德国威胁论”。在冰岛、挪威、加拿大、芬兰等国举行的北极国际会议或论坛上,笔者发现,日本学者发言少,对北极航道开通和北极开发比较消极。韩国则表现活跃,还经常能看到韩国实业界特别是造船业的代表参会。新加坡对北极航运对国际航运格局的冲击保持高度警惕,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都有学者专门从事北极问题研究。
中国宜少提“非北极国家”身份
中国国内的北极研究力量也快速崛起。9月7日,《北极地区发展报告(2014)》发布会在中国海洋大学举行。中国海洋大学法政学院院长刘惠荣教授代表创作团队(包括国家海洋局极地考察办公室、中国极地研究中心、上海交通大学等实务部门及研究机构)介绍说,报告分“域内国家北极战略与政策走向”“主要域外国家的北极政策”“北极治理动向”三部分,极地已经成为新形势下我国“战略新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一些高校、智库还组织过“中俄北极论坛(2012年)”“中美北极社科论坛(2015年)”,中国极地研究中心联合北极五国创设了中国-北欧北极研究中心。
随着形势发展和研究深入,中国在北极国际制度创立方面的突破时机也在形成。以北极渔业为例,2015年1月北极核心区渔业管理国际研讨会在上海召开,中国学者提出成立“北极海洋生物资源国际调查委员会”倡议,获得与会者关注。笔者在安克雷奇会议上提出,在正式成立“北极核心区海洋生物资源调查委员会”前,北极国家必须在本国专属经济区内采取同公海保护“互不抵触”的养护政策,防止出现国际社会在北极公海禁捕或者养护,而北极沿岸国家充分利用迁徙鱼类和高度洄游鱼类特点,在本国专属经济区内“合法”地放手捕捞。当笔者讲完后,会议主持人、加拿大前渔业部长彼得·哈里森问与会的美国副助理国务卿戴维·巴尔顿:“你有什么意见?”巴尔顿回答说:“没意见,我同意!”
多年以前,在很多北极国际会议上,中国是一个“缺席”的参加者。但乐观的是,近年来随着中国不断参与和开放姿态,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弱化了外部对中国北极活动的恶意解读,越来越多的北极国家对中国的参与持欢迎或至少是开放的政策。随着中国从地区性大国走向全球性强国,中国的国家利益早已迈出地理疆域,向网络、太空、深海和极地拓展。
北极同南极不同,因为地理环境和政治的原因,不存在一个类似《南极条约》的框架性公约,北极治理的这种“缺陷”却提供给我们一种处理北极问题的新思路。在可预见的未来,北极治理方式将继续“条块化”和“碎片化”。在治理北极跨境污染物、维护海上生命安全、船舶设计、油气开采、旅游、环保、生态管理以及武器管制等领域,中国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新定位。“国际极地与海洋门户”智库网站近日刊登“中国应少用‘非北极国家’标识自己”一文,作者董利民建议中国应强调自己是北极的“利益攸关者”。中美两国在北极有着很多天然的共同利益,完全可以实现地区合作的创新。
在斯瓦尔巴德岛,笔者也看到北极旅游的火爆。那里每天都能迎来至少两艘游轮,上岛享受北极之旅的也有中国游客。据了解,他们大都是通过其他国家的旅行社抵达北极的。中国学者正组织力量撰写《北极旅游发展报告》,预计2016年元旦发布,目的在于向国内介绍北极旅游,希望国内旅游机构能在北极旅游中扮演积极角色,而不只是分享“残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