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外交在北极政治中至关重要，和平合作、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是其中强有力的操作概念。可持续发展确实被定义为“旨在保持、培养、深化和延长关系的实践”即使“在关系不好的情况下”也能使各国合作。在北极，科学合作对于全面了解气候变化如何影响该地区是必要的。然而，政治行为者在北极开展可持续发展不仅是为了参与区域治理，也是为了根据科学建议为北极的未来制定标准和目标。欧盟2021年北极政策更新《欧盟更有力地参与建设和平、可持续与繁荣的北极》(2021年)体现了这一方针。在该文件中，欧盟委员会建议采取行动限制北极的碳氢化合物开采，以防止全球气温上升，这符合其2021年科学政策报告和战略展望报告。然而，委员会需要考虑欧盟成员国的立场，这些国家在北极的利益和作用以及它们的行动不一定与欧盟一致。
这种情况的一个例子是意大利。2015年发布的《意大利北极战略》指出，该国的行动旨在与欧盟的环境政策保持一致。然而，意大利能源公司ENI继续在阿拉斯加北坡沿线的Nikaitchuq和Oooguruk油田以及北海、挪威海和巴伦支海进行开采活动。欧盟的暂停有可能与ENI的活动相冲突，这些活动自二战结束以来对意大利的经济实力至关重要，也是意大利参与该地区政治和科学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欧盟提议暂停的案例对欧盟机构和成员国提出的可持续发展定义提出了质疑，并对科学在为欧盟及其成员国制定共同的外交和环境政策目标中的作用提出了质疑。
处于国家目标和全球需求十字路口的科学外交
意大利和欧盟将可持续发展视为参与北极国际合作的政治工具。根据公认的对可持续发展的分类，政治行为者可以利用科学建议为外交政策目标提供信息（外交中的科学，science in diplomacy）；它们还可以促进国际科学合作（外交科学，diplomacy for science）；或者，当其他手段失败时，他们可以诉诸科学合作来改善国际关系（科学外交，science for diplomacy），从而形成能够超越或无视政治冲突立场和价值观进行合作的认知社区。尽管这三种方法从未单独出现过，但科学外交（science for diplomacy）在北极政治中一直至关重要，在2022年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爆发之前，尽管存在国际危机和紧张局势，北极八国一直存在着合作。
意大利和欧盟长期以来都采取了类似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被称为科学外交——但现在在政策制定中使用科学建议的途径出现了分歧。意大利的可持续发展致力于通过促进国家专业知识确保其战略参与，同样的方法也体现在2015年制定的北极国家战略中——在获得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地位两年后。就研究活动而言，意大利在挪威（Ny-Ålesund）和格陵兰（Thule）设有研究站，自1990年代末以来，意大利的高校一直在那里开展或资助研究项目。威尼斯大学和锡耶纳大学（The Universities of Venice and Siena）和意大利国际组织（societàItaliana per l ' organizza zione Internazionale，也是北极大学网络的合作伙伴）也提供北极和极地研究的硕士学位和博士课程。意大利国际组织还与挪威驻意大利大使馆和博德（Bodø）的诺德大学高北商业与治理中心合作，举办了名为“北极联系”（Arctic Connections）的年度研讨会。ENI是北极联系的赞助者，意大利公司Fincantieri和e-Geos通过提供从建筑到地理空间数据等部门的服务，参与北极日常商业和欧盟项目。通过科学合作，意大利能够以北极理事会观察员的身份和在一年两次的北极科学部长级会议的框架内参与北极政治和外交。
类似地，欧盟对北极科学进行投资——2014年至2020年投入2亿欧元用于北极相关研究，并与北极国家签署了双边科技合作协议。与意大利一样，欧盟也参加北极科学部长级会议。然而，不同之处在于，欧盟正试图设定一个影响北极商业运作方式的规范性议程。2021年，欧盟表示将确保“石油、煤炭和天然气留在地下，包括北极地区”。这不仅是欧盟和意大利方法的不同之处，也可能对ENI不利，后者在意大利北极战略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ENI公司于1953年作为一家国有公司成立（取代了20世纪20年代的AGIP公司），自1965年挪威政府开始发放勘探北海大陆架的许可证以来，一直在挪威开展业务。后来，ENI和挪威石油和天然气基金HitecVision成立了VR Energi（由Eni Norge AS和Point Resources AS在2018年合并而成）。2022年初，在欧盟北极政策更新发布后，ENI获得了巴伦支海的10个勘探许可证，同年年底，Vår Energi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气田。ENI也在北美北极地区开展业务，早在2006年就开始在阿拉斯加开展活动。特朗普政府在2017年取消了奥巴马总统对美国北极地区石油和天然气钻探的禁令后，ENI成为第一家在阿拉斯加重新开始勘探的公司。如今，ENI已经获得了Nikaitchuq和Oooguruk油田的全部股份——拜登政府最近批准了一个新的钻井项目。因此，ENI的活动可能会与欧盟对该地区的愿景相冲突。
然而，欧盟的提议并不是全新的。欧盟议会在2012年讨论了禁止钻探的问题，但没有成功，当时议会的工业委员会拒绝了环境委员会关于暂停北极钻探的建议。2017年，议会提出了一项不具约束力的动议，反对在欧盟和欧洲经济区的北极冰水中勘探石油和天然气，当时挪威正在推动北极化石燃料的勘探和开采。然而，欧盟议会提出的禁令被挪威立法者定义为“象征性的”和“令人担忧的”。最终，议会否决了该提案。然而，在2021年的政策更新中，该提案通过支持政策制定中的科学建议，避免了“象征性”的指责。
通过科学塑造北极的未来？
如前所述，可持续发展的第三个功能是外交中的科学（science in diplomacy）——这意味着使用科学建议来为外交政策目标提供信息——可以提供一个共同的知识平台来了解北极地区现在和未来的需求。关于可持续性，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the 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IPCC）呼吁大幅度减少化石燃料的使用，以便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一半，并确保一个宜居的未来。关注未来是必要的，这不仅是因为政治是一项面向未来的活动，还因为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the World Commission on Environment and Development）将可持续发展定义为“既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损害后代人满足自身需求的能力的发展”。
就委员会而言，对未来的提及是明确的。事实上，欧盟委员会试图以其战略前瞻报告——“欧盟行动的能力和自由”为由，试图阻止采掘活动并使其能源供应去碳化。该报告基于欧盟委员会联合研究中心的2021年科学政策报告，该报告强调了替代化石燃料的必要性。因此，欧盟委员会通过科学和展望来支持其立场，欧盟委员会采用这种方法来更好地为其决策提供信息，并采用一种称为“预测未来”的特定方法迈向一个理想的未来——例如，一个全球温度不会超过+2度阈值的未来。
另一方面，意大利既没有直接提到对该地区未来的看法，也没有提出具体的目标。相反，该战略将可持续发展定义为环境保护、经济发展和北极原住民需求之间的平衡——这是无法先验定义的。关于科学建议的作用，ENI于2019年与意大利国家研究委员会（Consiglio Nazionale delle Ricerche，CNR）签署了一项研究协议，以研究温室气体对北极冰冻圈的影响。该项目预计将于2023年底结束。但是，这一举措不一定与拟议的暂停相一致，因为开发更环保的技术仍然意味着开采自然资源和化石能源。
这些分歧恰好击中了欧盟的痛处，即它在国际事务中用一个声音说话的能力。欧盟的外交政策提出了与欧盟的集体性质相关的挑战，或者，正如已经提出的，因为欧盟超国家机构的“政治理想主义”和欧盟成员国的国家利益之间的差距。目前，欧盟理事会（代表欧盟成员国政府）已经声明，欧盟需要“减轻北极地区气候变化的影响”。参考欧盟的气候和能源外交政策——然而，到目前为止，它还没有对欧盟的新北极政策做出任何结论。
更明确地利用科学建议和信息可能会加强欧盟内部的对话，在欧洲绿色协议推出之前，欧盟内部的环境讨论并不那么激烈。然而，就北极而言，由于脱碳和对北极原材料的需求之间的矛盾，绿色协议存在局限性。或者，开发北极地区的可再生能源资源（如风车）及其对萨米人社区及其传统活动（如驯鹿畜牧业）的影响导致的紧张局势。理想情况下，基于研究的美好未来的共同愿景可能有助于规避可持续发展的一些政治限制，如平衡国家利益和全球需求的需要，以及构建欧盟在北极地区行动的合法性。
然而，正如Ruffini在IPCC的案例中所观察到的，“科学知识尽管力求客观，但远不能激发同质的国家选择”。各国可能会就全球变暖和人类活动的影响所构成的威胁达成一致，但它们可能会就如何根据其国家利益——以及土著人民的利益——来处理这些威胁达成一致。北极也不例外。例如，格陵兰岛已经停止勘探新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理由是环境问题，但也是因为利润低。另一方面，挪威一直批评采掘活动禁令，并且仍然反对委员会的立场——考虑在北极水域进行深海采矿。
结论
用意大利北极事务特使Carmine Robustelli的话说，意大利政府奉行的北极政策是：尊重北极国家的主权；促进和尊重当地人和土著人民的利益；有助于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然而，欧盟在北极的绿色参与可能会改变意大利开展科学外交的方式，并定义北极地区的可持续发展——根据该国的北极政策，这需要与欧盟保持一致。
到目前为止，意大利和欧盟一直试图通过教育、研究和专业技术来合法化它们在该地区的地位。然而，随着气候变化影响全球，欧盟采取了更加规范的立场。因此，如果意大利打算与欧盟同步追求其北极目标，它可能需要调整其对该地区的环境目标，或者证明其在北极资源利用方面的立场。然而，目前各国和各公司继续在北极内外开采北极化石燃料，包括ENI，却无法根据最新的科学建议证明这些活动的合理性。
翻译：王佳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