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国官员希望向欧洲施压，要求其采取更多措施阻止中国的技术进步时，他们没有给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打电话。相反，他们决定前往荷兰，那里是全球唯一的高端半导体制造设备供应商ASML Holding NV的总部所在地，因此也是3800亿美元全球芯片大战中的一个关键全球瓶颈。
阿斯麦（ASML）在费尔德霍芬校区（Veldhoven）所掌握的权力是欧洲地缘正在发生变化的一个例证。随着俄乌冲突迫使国防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法国军火工厂和意大利造船厂正在运转，芯片工厂建在仍带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创伤的城市里。卡伦堡（Kalundborg）是Ozempic生产商诺和诺德公司（Novo Nordisk A/S）的生产中心，它正在将丹麦变成一个单一公司国家。瑞典正在开发对绿色转型至关重要的原材料矿藏；芬兰正在将造纸厂改造成超级计算机。
欧洲的权力中心
这是一个更大转变的征兆。在本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欧洲的地理突出了经济联盟的软实力——游客追捧的咖啡馆、运河和纪念碑，技术官僚推动的拥有4.4亿消费者的单一市场，欧洲电视网（Eurovision）的电话试听嘉年华。高速通信、旅游和金融使连通性成为关键，并看到就业和资本流向巴黎和伦敦等帝国中心城市，布鲁塞尔等超国家中心和曼彻斯特至米兰的“蓝香蕉”等跨国集群。
如今的去全球化已经将这种联系变成了弱点，特别是那些欧洲认为理所当然的依赖和物理联系。俄乌冲突之后，北溪管道遭到破坏，这一高昂代价的事件提醒人们德国和欧洲的脆弱性。疫情时代的封锁、技术转让和原材料竞争损害了对华出口路线。随着政治风向的改变，在技术和安全领域依赖美国似乎存在风险。阿姆斯特丹大学的李维·萨里（Leevi Saari）说：“其结果是对‘欧洲经济和社会的物质底层’的新关注焦点。”
因此，与过去相比，政府官员与来访的政要有更多的欧洲行程要进行。德累斯顿（Dresden）这个城市的名字已经带有战时轰炸的痕迹，它正作为设计和制造芯片的创新中心而复兴——根据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的说法，芯片是“21世纪的原材料”。台积电与英飞凌科技有限公司（Infineon Technologies AG）、恩智浦半导体（NXP Semiconductors NV）和罗伯特博世（Robert Bosch GmbH）已同意投资100亿欧元（108亿美元）建立一家工厂。除了人力资本，这里还有一个具有吸引力的地方：花岗岩地基，具有很强的耐震性。比利时王室夫妇2023年访问了该地，法国总统马克龙也将前往。
在芬兰，人工智能的引擎正在旧工业的废墟上建造：一台名为“LUMI”的新型超级计算机于2022年由欧盟专员玛格丽特·维斯塔格（Margrethe Vestager）公布，该计算机位于一个名为卡尼亚（Kajaani）的小镇的一家经过改造的造纸厂内，是世界上第三快的超级计算机。追赶科技和增强经济安全越来越意味着确保原材料供应和减少资源依赖——如欧盟几乎所有的稀土供应和加工都依赖中国。最近在瑞迪北极城镇基律纳（Kiruna）北部发现了欧洲已知的最大的稀土矿藏，这可能会改变游戏规则，尽管那里的开采还需要10到15年的时间。
中国的稀土力量
当然，是俄乌冲突唤醒了对最原始的硬实力的需求。上个月，马克龙访问了法国西南部的贝尓热拉克（Bergerac），那里正在建设一家年产1200吨火药的工厂——该工厂于2007年因缺乏业务而停产。附近的梅里尼亚克（Meriganc）（人口75,000）也因达索航空公司（Dassault Aviation SA）阵风（Rafale）战斗机的所在地而受到提振，该公司的销售额使法国成为世界第二大武器出口国。在德国下萨克森州（Lower Saxony）的翁特尔吕思（Unterluess），莱茵金属公司的一家新工厂将生产炮弹和炸药，以缓解乌克兰相关装备的短缺，该场地也是欧洲最大的私人武器试验区的所在地。
这不仅仅是陆权。意大利的里雅斯特港（The Italian port of Trieste）因其在地中海贸易中不断上升的地缘政治影响力而吸引了美国的注意。它也是造船商Fincantieri SpA的所在地，该公司正在后北溪世界扩大其海底业务，在这个世界里，电信电缆和石油钻井平台需要更多的保护。
需要明确的是，欧洲工业活动的爆发是有限度的，人力和资金不是无限的，尤其是在面临人口减少和预算紧张的情况下。当大公司的财富减少时，它们既可以创造新的机会，也可以打破常规——想想诺基亚·奥伊（Nokia Oyj）。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抽象的欧洲旧理想仍然发挥着作用。一个更具地缘政治意识的地区相比于一个更加支离破碎的地区是件好事。这些不同的权力中心应该在欧盟层面上激发更多的金融资源来维持它们的运转，并建立更多的国际联盟来捍卫他们。欧洲改革中心的桑德·托多伊尔（Sander Tordoir）和扎克·梅耶斯（Zach Meyers）建议对阿斯麦科技等优势领域给予更有针对性的支持，对产业政策采取更泛欧洲的方式，并与芯片供应链上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建立联盟。这种希望意味着我们将永远拥有费尔德霍芬，而不仅仅是巴黎。
翻译：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