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致全球投资者的公开信：北纬60度以北的产权反思
（An open letter to global investors: reflections on property rights above 60°）
10月16日至18日，来自全球50个国家超过1800人聚集在冰岛雷克雅未克，参加一年一度的北极圈会议。今年会议的一个主题是关注北极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如何对其发展进行投资。
古根海姆是一家投资公司，与世界经济论坛（World Economic Forum）下属的北极问题全球议程理事会（Global Agenda Council on the Arctic ，简称GACA）建立了伙伴关系，正在着手创建一个北极投资协议（Arctic Investment Protocol）、一个北极基础设施详细目录（Inventory of Arctic Infrastructure），并且最终可能会创建一个北极投资银行（Arctic Investment Bank）。
在北极圈，古根海姆设立了多个生产车间，目的是想对北极“知道更多”，希望“了解更多”。本着这种精神，我希望这样的想法有助于引发古根海姆和其他希望通过在北极投资而有所成就的人展开更广泛的对话。鉴于我来自学术界，这只是一个关于‘谁拥有北极：北纬60度以上的产权’话题的研讨。
首先，对北极的投资协议需要知道北极人自己的规范。这个规范很简单：合作是一个必要的且自决的目标。因此，任何类型的法律协议（软法或其他法令），必须不仅保证当地社区和投资者及企业进行全面谈判与协商，还必须实际上保证是由北极社区自己主导完成的。如果没有获得当地的批准，投资是不会成功的。
需要说明的是，在北极投资并不意味着将新的投资理念带到北极，从而与当地政府和原住民社区产生矛盾。相反，它意味着投资计划需要建立在与北极人民充分合作的基础上。如果你在一个项目完成后问自己“这帮助了原住民吗？”那么很可能你的努力已经失败了。这就给我们带来了有关北极产权获得或失去的细微的差别。
北极的产权（Property rights north of 60°）
北极的产权是多方面的，且地区与地区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在北极地区有许多原住民社区，而有关原住民的问题并不是协商、自由、知情权和事先同意等权利，甚至也不是原住民的国际权利。事实上，他们关心的真正值得探讨的问题是谁实际上拥有北极：谁拥有土地、资源（包括地表和地下）、以及沿海水域。
虽然可以说协商、自由、知情权和事先同意等权利在原住民国家的历史进程中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些被认为是纠正过去的不公正的最低起点。北极原住民的权利是与生俱来的，理应得到保护。在这些权利问题上与原住民进行讨价还价不仅是虚伪的而且非常天真，很多情况下这种思维方式也会导致失败。
例如，因纽特土地所有权协议产生于阿拉斯加的土地索赔过程中，随后进一步发展为加拿大土地所有权协议和格陵兰自治协议。虽然在许多情况下，土地协议由政府达成，但它们通常会包括特定的原住民权利，甚至土地所有权。并且虽然因纽特人居住的区域经常会与州和联邦政府合作进行资源共同管理，但收入往往由当地社区本身控制。
在阿拉斯加，1971年的阿拉斯加原住民索赔清偿法案（Alaska Native Claims Settlement Act）帮助原住民建立了13个社区，营利性企业促进了产权的转移和货币补偿。在这一过程中，这些本地企业的规模和价值不应被低估。例如The Arctic Slope Regional Corporation（ASRC）的年收入超过27亿美元，是最大的阿拉斯加公司，在全球拥有约10000名员工。该公司在阿拉斯加北坡拥有近20000平方公里的土地所有权，这一地区的石油、天然气、煤炭和贱金属硫化物资源具有很大潜力。对于ASRC来说，有意图和实力建立一个北极投资银行。
在加拿大，努纳武特法案在北极群岛包括西北航道水域在内的所有的近海区域，确立了因纽特人自治权利。努纳武特人也获得了土地所有权（包括矿产权和捕获野生动物权）、三个新的国家公园、平等土地管理权、资本转移支付权以及5%的土地开发特许使用费。
在格陵兰岛，个人不能拥有土地。2009年自治法案赋予了格陵兰发展其地下矿产的权利，而这些矿物是属于格陵兰岛的。因此，格陵兰实现了完全控制其可再生和不可再生资源。
这些实例意在说明，北极社区不需要被其他人带入21世纪。更确切地说，如果投资者希望在北极地区不断获得经济利益和机会的话，所有的非北极投资者都需要与北极居民进行充分的合作。
北极守门人：谁拥有北极投资协议？（Gatekeepers of the North: who owns the Arctic Investment Protocol?）
在谈到北极投资协议时，非营利性的法律公司阿拉斯加受托人（Trustees for Alaska）最近在其网站上指出，“协议的内容已经包含公私伙伴关系合作计划。这一伙伴关系在过去一直是个问题，而且经常会使得政府在私营部门获利后承担经济损失。”此外，“虽然世界经济论坛正在研究北极投资协议、北极的基础设施详细目录和北极永久性的投资方式，但这些努力不能规范北极地区的活动，也不可能强制执行”。
到目前为止，古根海姆和GACA几乎没有传出任何关于公私合作的方式的信息，最终的投资和回报率也不明确，当然这与协议本身的价值有关。协议的目的是要促进经济增长和构建弹性社区，但现实是，诸如港口和道路等基础设施本身并不赚钱。公共道路会成为收费公路吗？桥梁或隧道会通过设置通行费来融资吗？当人们行驶在公路上的时候，会被社区留下来支付账单吗？
格陵兰一个社区最近吸纳了一个潜在的外国资本投资，以帮助格陵兰进行主要基础设施投资。据Sermitsiaq报道，Qaasuitsup Kommunia市推进了基础设施发展规划，希望实现自治管理，该地区拥有并经营机场，以方便与一批国际投资者进行商讨，共同创建跨大西洋的飞行航线，以及伊卢利萨特的新港口和酒店。
Sermitsiaq报道称，投资者群体有许多条件，包括机场的垄断（跨大西洋航班要进出的机场）。此外，当自治政府能够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借入的资金低于2%时，该投资集团要求8-10%的投资回报。自治管理也需要向公众保证偿还贷款，这实质上意味着，所有的债务都由公共基金支付，如由格陵兰岛的纳税人支付，而其他剩余的资金会回到投资者手里。最后，自治政府拒绝与私人投资集团进行谈判。
这个例子引出了一个问题：古根海姆目标的实现手段如何才能与其他私人投资集团不同？投资结束时，任何投资集团都需要确保他们的投资一定有回报。阿拉斯加足以作为“美国的皇冠上的宝石”，是否一定需要公众来为投资者贷款作担保？投资者是否愿意资助产生很少回报的项目？如果愿意，为什么？最后，如果投资者要求公众来担保他的贷款，那么他们还会坚持以“长期可持续性和经济多样化的项目和社区”为目标的北极投资协议吗？公共债务的增加可能会影响投资者目标的实现。
与此同时，讨论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合作以及出售公共资产作为私人投资的想法，似乎与原住民自决相矛盾。原住民企业或原住民政府会让投资者认为他们将愿意出售他们的努力获得的资产吗？那不就是基本上在出售自决权利吗？
此外，这导致了北极投资协议的另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受“北极投资协议约束”的规定由谁来监督？古根海姆和GACA是否能担任北极的守门人？非北极投资基金公司出台的投资计划是否能够指导北极的投资导向？其他公司是否会阻止北极本土公司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开发资源？
北极基础设施详细目录：我们正在做什么？（Arctic Infrastructure Inventory: what are we taking stock of?）
似乎北极人民不欢迎南方的投资。而我认为，人们很难找到一个北极社区不在寻找投资机会，以帮助他们建立必要的基础设施：从经济适用房到港口、道路、下水道、光纤通信、所有形式的负担得起的能源以及其他更多重要设施。
然而，同样重要的是，这不仅是基础设施本身，所有的基础设施项目都有助于建设横向的基础设施系统——将北极的东西部联系起来，而不仅仅是从南部带来资金进行建设（这样会使所有道路和资源都流向南部）。
如果北极投资银行的任务和重点是建设连接东西部基础设施，那么在某种程度上将可能获得巨大的利益。然而回到前面，重要基础设施的具体内容又是什么？是古根海姆和其他投资者将资金投入下水道和住房吗？实际上，对于北极社区来说，重要设施都是不一样的，不完全是吸引人的能够促进全球贸易的深水港口。重要的基础设施，也意味着道路或其他运输形式不一定是连接矿山或港口，还连接整个北部社区。对许多北极北部居民来说，所有的基础设施投资都可以被视为重要基础设施。
此外，我们在北极圈研讨会上了解到，古根海姆正在建立一个全面的数据库，该数据库设在“北极大学”，以帮助确定哪些项目最为必要。坦率地说，如果找对了人进行了解，这项工作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因为北部居民知道需要建造什么设施，应该进行什么样的项目。
北极一些地区已开始了新一轮的北部论坛。本周北部论坛开会时就讨论了关于创建一个由北方地区自己主导的北极基础设施的详单。
非洲被欧洲人认为是一个野蛮的地方，是一片无主地，而我们现在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同样，北极也不受任何人统治，且仍然是一个无人居住、无人管理的不发达的最后的边疆。但事实上，直到今天，北极地区也一直是全球政治和全球环境中充满活力的一部分。
例如，因纽特人的祖先一千多年前从西伯利亚移居到格陵兰岛，随后的几个世纪，欧洲的毛皮商人、捕鲸者、探矿者以及矿产和石油公司都来到北极，使得北极由边境变为全球贸易的一个中心。从过去的皮毛贸易到今天的全球经济中，许多原住民都成为跨国公司的所有者，也拥有了管辖北极土地、资源、海洋等的权利，他们从中获取特权使用费，并在某些情况下持有完全的所有权。
总之，在北极地区进行商业贸易意味着与原住民政府以及当地企业做生意，而不是与他们进行协商。今天的北极守门人是那些拥有北极的人：北极居民自己。全球投资者是在对北极进行投资还是在与北极投资？我希望是后者。这些细微的差别将决定你的未来是否成功。
作者：Jessica Shadian系冰岛阿库雷里大学南森客座教授（2015—2016年），多伦多大学三一学院Bill Graham当代国际的历史中心的高级研究员。最新出版书籍为：《北极的主权：石油，冰和因纽特人治理》（2014年）。
翻译：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