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比尔特 (Carl Bildt)——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主席
我并不认为它是头痛,但是这是一个在未来几年需各方谨慎的地区。在北极理事会提供的合作框架下(包括与俄罗斯的合作),北极仍旧是一个低紧张态势的地区。我们必须强调这一框架的现有价值,因为它的建立以遵守现有国际法为基础。
人们对安全的担忧有时候是被扩大了的。俄罗斯在西伯利亚新设立的军事基地对北极熊的威胁远大于对其他任何事物的威胁。然而,格陵兰未来的政治走向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尽管我认为短期内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东亚国家热衷于对俄罗斯北极地区油气资源的开发,使北方航道的重要性逐渐提高。东方石油项目汇集了俄罗斯北极地区的多个项目,可能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油气项目,影响甚为深远。
本·霍奇斯 (Ben Hodges)——欧洲政策分析中心战略研究主席
没错,北极逐渐成为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这并非是普通的头痛,可以用阿司匹林医治,北极这一头痛将持续至下个世纪。俄罗斯对北极的军事化并没有减少的迹象,该国北极的军事化主要包括要求控制太平洋与大西洋之间的北部过境线,以及要求进入挪威斯瓦尔巴群岛的部分地区。
中国政府也对该地区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冰岛最大的外国使馆就隶属于中国——这并非是因为中国人喜欢冰岛的鳕鱼。
丹麦看到了该地区所面临的挑战。俄罗斯海军在格陵兰-冰岛-英国(GIUK)走廊的活动,刺激丹麦在格陵兰部署了两套远程无人机系统,并重启法罗群岛冷战时期的雷达站。
一位挪威高级官员告诉我,他最担心的是俄罗斯占领挪威的北部地区。人们在北约司令部的地图上看到,通常挪威北部是被切断了的。如果俄罗斯占领了这一地区,那么它可以控制GIUK走廊,俄罗斯的潜艇必须通过这一走廊才能进入大西洋。
请把阿司匹林递给我!
Juha Jokela——芬兰国际事务研究所欧盟项目主任
北极至少有引发头痛的可能性。
在看似平静的北极政治版图上,出现了一些越来越令人担忧的趋势。尽管西方国家和俄罗斯在北极的环境治理和经济潜能管理领域展开了进一步合作,但该地区正在朝着反方向的军事化进程发展。
如果认为北极不会受到大国之间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经济竞争,或其他地区的争端和冲突的影响,那就太天真了。尽管政策制定者、军事规划者和分析人士应当认真对待这些趋势,但他们也应该同样认真地关注北极问题上继续合作的动机。
新一届美国政府的气候政策可能会为欧洲提供推动倡议的机会以管理北极的环境转型和与该地区不断增加的经济活动相关的风险。为了建立彼此间的信任,欧洲北极事务的参与者应该致力于提供——并要求其他国家——保证北极地区的军事资产能维持地区稳定。任何此类资产对民众安全都至关重要,并对边界和非法移民的流动提供可靠监督。
奥利维亚·拉扎德(Olivia Lazard)——卡内基欧洲中心访问学者
欧盟刚刚结束了一项有关其北极政策的公众咨询。这表明欧盟正在积极思考该地区的未来,北极的变暖速度是世界其他地区的两倍,同时这里也经历着快速的领土变迁。
欧盟在北极面临的头疼问题是双重的。首先,欧盟认为其在北极地区有机会实现对欧盟转型至关重要的原材料供应链的多样化。鉴于欧盟日益依赖中国,这已成为其在工业、安全和战略方面的高度优先事项。然而,在北极展开挖掘活动将对北极生态系统的环境完整性产生严重影响。
其次,北极冰川的融化需要重新对领土和利益的地缘战略进行定义,俄罗斯、中国和美国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这种竞争将进一步加剧环境风险,尽管俄罗斯和中国对此并不关心。
欧盟的最高目标应该是保护北极地区环境的完整性,但如今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问题却喧宾夺主,优先于这一紧迫目标。欧盟的北极政策应该是多方面的:与原住民社区合作,支持他们保护合法权利,授权这些社区保护他们的生活环境,并与美国合作,以条约为基础的方式处理该地区的问题。与此同时,欧盟需要重建其威慑能力。
Sten Rynning——南丹麦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教授
欧洲开始意识到北极问题的关键在于美国和俄罗斯在该地区展开了竞争,但欧洲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美俄在北极的姿态不是由气候变化(冰川融化)驱动的,而是由两国更广泛的利益冲突所驱动的。在北极,美国和俄罗斯在测试各自的国防边界:通往北美领空的途径,以及俄罗斯巴伦支海堡垒防御的二次打击能力。中国稳步进入北极地区只会使问题复杂化。
对于盟友来说,平息这样的大国利益冲突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当盟友分裂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受影响最大的北欧国家更愿意让北极地区保持低竞争态势,但他们缺乏一个指南针——在是否让北约参与该地区及资源方面,以及在事实上将安全外包给美国方面犹豫不决。其他欧洲国家没有足够的兴趣先搁置其他优先事项。
因此,北约的北部正在成为它新的南部地区:至关重要但充满政治挑战,同时也有大国在掌舵。
德米特里•特列宁(Dmitri Trenin))——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
自2014年以来,从巴伦支海到波罗的海再到黑海,俄罗斯与北约的对抗一直在加剧。对抗也扩展至了北约的候选国家格鲁吉亚和乌克兰。摩尔多瓦正在向这两个国家靠拢。以前的中立国,如芬兰和瑞典,已经成为北约和美国的亲密安全伙伴。
北极气候恶劣,长期以来一直被吹捧为一个相对稳定和和平合作的地区。不幸的是,这种局面可能维持不了多久。在重新出现对抗的环境中,面对美国与其盟友在北极活动的增加,俄罗斯正在加固其北方的防御能力。而北约盟国正在俄罗斯北方舰队的主要基地周边举行军事演习。北方舰队是莫斯科核威慑战略的关键组成部分。
2021年5月,俄罗斯将担任为期两年的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北极理事会由五个沿海国家和三个邻国组成。多年来,北极理事会一直是区域合作的平台,成员国之间的分歧不断扩大,而理事会却没有受到影响。包括专属经济区边界争端在内的边界问题都通过外交手段得到了解决。
安娜·威斯兰德(Anna Wieslander)——大西洋理事会北欧事务主任
由于气候变化对北极的影响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两倍,欧洲必须立即关注这一偏远、寒冷且人口稀少的地区。
冷战结束后,北极的特点是例外主义:该地区没有政治紧张局势,是国际合作的基准。但这个时期已经结束了。俄罗斯正在北极重建军事能力并保证其地区优势。中国正投资于研究、基础设施、破冰船和能源设施,着眼于未来开放的航道和更容易获得的自然资源。多年来一直将目光投向世界其他地区的美国,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一新的现实,现在正在调整自己的姿态。
在北极地区出现的大国竞争意味着,该地区出现的冲突很容易产生更广泛的后果,反之亦然。尽管由加拿大、丹麦、芬兰、冰岛、挪威、俄罗斯、瑞典和美国组成的北极理事会仍然运作良好,但其职能范围有限,并不涉及硬安全。
欧洲既不天真也不被动。欧盟需要加强在北极的参与,并应推动获得北极理事会的观察员席位,中国已经取得了该席位。北约不能把北极交给少数成员国;相反,北约应该通过促进与俄罗斯和中国的对话与合作,成为西方在该地区采取一致安全姿态的支柱——但前提是要有强大的威慑和防御作为后盾。
翻译:殷纯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