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份,中国发布了首份《北极政策》文件。在美国,《华尔街日报》怀疑“新的冷战”是否即将到来,《外交政策》宣称“中国准备从融化的北极地区谋求利益”,有各种这样吓人的文章标题。可是,除了这些吓人的文章标题之外,中国那里的实际情况又是怎样的呢?推动中国向北推进的真正地点在哪里呢?那里在发生着什么呢?
为了找到答案,本周初,我去了青岛。青岛位于黄海之滨,在北京的东南方,有人口900万。接待我的是研究北极国际法和中国的北极利益问题的专家、还有中国海洋大学的郭培清教授。中国海洋大学是一所坐落在青岛的国家重点科研院校,在北极社会科学研究方面实力尤为强劲,这在一个更为注重进行南北两极自然科学研究的国家是不同寻常的。大约有三十名师生专注于北极问题研究,我见到了其中的几个人。令人万分惊讶的是,他们在寻求与美国发展和平关系,并且在为中国发布《北极政策》所产生的负面的、可怕的反应而忧虑着。
在演讲中,我试着强调了美国和中国在北极地区潜在的可合作领域。两国都有兴趣促进公海自由、开展海上搜救、建设基础设施和进行资源开发。去年11月份,美国阿拉斯加州和中国共同签署了一份价值430亿美元的《联合开发协议》,由此看来,进行资源开发是一个前景特别广阔的合作领域。该协议的部分内容是,中国的几家银行承诺会提供大量贷款用于建设一直想建但从未建成的阿拉斯加液化天然气管道。
当然,有几个地缘政治上的老问题可能会危及开展合作的可能性。首先,美国似乎不是“一带一路”倡议的最大支持国。“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一项价值1万亿美元的旨在改善和改造欧亚运输和贸易网络的计划。中国政府官员曾表示,在一个真正全球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能力决定“一带一路”的范围。当然,“一带一路”倡议现在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原名称的范围,现在的“一带一路”倡议正式包括进了北极地区,就是我在前文所讨论过的内容。如果说那些报纸头条准确反映出了美国政府的想法的话,在北极地区和世界各地,美国正在疑心重重地仔细观察着中国的一举一动。
第二个地缘政治上的老问题是,南海问题是造成北京与华盛顿之间紧张局势的主要问题。尽管可能性很低,但是南海的海事纠纷或者至少是根本原则上的争议可能会祸及北极地区。第三个地缘政治上的老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随着俄中关系的不断加强,被迫靠边站了的美国可能会感到不安。美国与中国相交曾经是其遏制俄罗斯的一种手段,而现在美国可能感受到了这两个国家日益加强的合作对其构成的威胁,特别是感受到了这两个国家在北极地区日益加强的合作对其构成的威胁。
青岛:中国北极事业的枢纽
青岛与东北亚在工业上有着紧密的联系,其与北极地区的联系也日益紧密。青岛的知名度并不特别高,该市与韩国首尔隔海相望,临近日本福冈市和上海。青岛地处重要商业地带,这使得其港口在货物吞吐量方面跻身进了世界前十位。青岛港是一个重要的中转港口,在金属矿石吞吐量方面排名第六。事实上,青岛港务局正计划将其铁矿石装卸码头建设成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石装卸码头。铁是钢铁制造业的关键投入品,据报道,2017年5月,中国的铁矿石库存储量足以建造13,000座埃菲尔铁塔。
一个多世纪前,德国人认识到青岛的战略性地位。1898年,清朝军队试图在当时只是一个沉寂的小渔村的青岛修建防御工事,德国人见此就迫使中国人租借给他们553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们基本上得逞了。这是欧洲在中国大陆的第一块殖民地。欧洲在中国的殖民地不同于在美洲和澳大利亚那样的定居殖民地,而是要进行经济开发。虽然青岛居民对德国殖民者有着很大敌意,但是德国殖民者在1914年失去对青岛的控制权让其落入日本控制之前,对城市进行了若干重大改进。德国人修建了一条铁路,建立了造船厂,建起了几座教堂,并帮助创办了中国海洋大学。他们还建了青岛啤酒厂,该啤酒厂至今仍在生产淡啤酒。因此,青岛地处东北部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工业基础使其自然成为中国在三个关键领域实现北极雄心的地点。这三个关键领域是:造船和海洋工程建设、航运和贸易以及旅游业。
造船和海洋工程建设
对于青岛来说,只有一个造船厂是不够的。德国人于1898年建立了该市的第一家造船厂,现在称为青岛北海船舶重工。过去几年,中国政府领导开发了一片新区域,创造性地命名为青岛的“西海岸新区”。“西海岸新区”专注于海洋领域的发展,专门发展海洋装备制造和高科技造船等行业,已经修建起了北极资源开发的关键基础设施。
过去三年,三家总部位于青岛的公司(其中一家是美国跨国工程公司麦克德莫特国际公司在当地的子公司)为俄罗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世界上最北端的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建造了全部36个编码液化天然气模块。这些模块每个重达2,000吨,有三层楼高,从青岛经北方海航线运到了亚马尔半岛。这种联系凸显了青岛港将来可能成为重要通道的能力,特别是人们已经知道了那条俄罗斯航道,如果中国能成功地与俄罗斯共同开发“冰上丝绸之路”,青岛港将来更有可能成为重要通道。
航运和贸易
因此,航运对青岛来说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兴趣点,该市扩大了其港口规模,加大了对北极的参与。2013年,丹麦北欧散货船公司(Nordic Bulk Carriers)从摩尔曼斯克运送了7万吨铁矿石至青岛。这批铁矿石似乎是在摩尔曼斯克附近的俄罗斯欧洲化学公司(Eurochem)的科夫多尔(Kovdorsky GOK)矿山生产的。由于有公开的高分辨率谷歌地图图像,俄罗斯矿山、装卸码头以及青岛巨大的矿石储量都可以从太空中看到。甚至是在矿山和港口运送装卸矿石的卡车和吊车也是可以从太空中看到的。
2016年末,“瓦尔帕莱索号”(HHL Valparaiso)船舶首次沿北方海航道进行了敞舱口航行,从圣彼得堡向俄罗斯远东地区运送了船对岸型起重机。这艘船从青岛经北方海航道驶往圣彼得堡。同年,一艘运载纸浆(芬兰北方森林的无用碎屑)的船舶从芬兰波罗的海沿岸的科特卡(Kotka)驶往青岛。
2015年发生了一件商业性程度较低但更具象征意义的事件:中国的明星水手青岛本地人郭川创造了仅靠风力驱动而完成的速度最快的北方海航道航行记录。郭川和他的团队在短短的13天内就驾驶着“中国·青岛号”三体船(三个船体的帆船)完成了此次航行。郭川的故事是一个悲剧,他2016年在夏威夷附近的海上航行时失踪了。
青岛也是矿物和海鲜的重要中心。如果拟议的格陵兰岛伊苏阿铁矿开采项目能够实施,这些铁矿石可能会出口到中国,与那些从俄罗斯、澳大利亚和印度等地进口的铁矿石一道,出现在青岛港堆积如山的大量生锈的红色铁矿石堆中。
在更多的食用商品方面,格陵兰岛政府控股的渔业公司——皇家格陵兰岛公司去年在马尼伊特索科(Maniitsoq)的鱼类加工厂开始聘用中国工人,该公司二十年前在青岛开设了销售点。青岛是中国主要的鱼类加工中心之一,全国约有包括许多年轻女性在内的40万人从事该行业。中国每年进口价值8.8亿美元的阿拉斯加海产品。成立于2012年的青岛裕泰进出口公司专门从事阿拉斯加贸易。鲑鱼、帝王蟹和鳕鱼只是少数在青岛进行切片和加工的阿拉斯加海产品,然后又出口到——你猜对了——美国。中国和阿拉斯加州都希望增进彼此贸易交往,因此,这种利用鱼类间接性的全球化路径可能会继续发展。
最后,在贸易方面,今年1月份一架来自丹麦的货运飞机将2,000只北极狐狸送到了青岛。这些狐狸将被用于改良一家毛皮养殖场中现有的2,000只来自芬兰的白色狐狸,这家毛皮养殖场位于中国东北部城市漠河市。青岛机场检验检疫局一位名叫詹逸飞(音译)的官员向《中国日报》表示:“近年来动物养殖业和动物加工业发展迅速,预计这些狐狸将推动中国现代畜牧业的发展。”然而,中国与其他北极地区国家合作发展毛皮养殖似乎是一种可怕的不人道的想法。毛皮养殖比为了获取毛皮而猎狩动物更加不道德,中国这一行业的发展可能会降低北极地区原住民猎获的毛皮的价格。
极地旅游
青岛北极地区利益的一个更令人惊讶的方面涉及到旅游业。在青岛的极地海洋世界游乐园,游客可以看到白鲸、北极狼和北极熊等动物。由于人们普遍反对将野生动物养在池中供人观赏,我没有去这一景点游玩(并且谷歌上有一些评论指出,极地海洋世界的情况似乎特别不人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极地海洋世界已经促使了有那笔钱的人去北极或南极看真正的极地动物。据《南华早报》报道,已有5,500名中国公民去了南极旅游,约占南极所有游客数量的12%。中国的南极旅游业发展如此迅速,政府不得不颁布了约束行为的规章制度。中国的人口数量也非常庞大,正如我在青岛所了解到的,政府可以利用去海外旅游的中国游客作为“战略资源”,将冒犯了中国的国家从其许可的旅游目的地国家(允许旅行社出售到这些国家进行度假的服务)的名单中除名。警告冰岛:你最好表现得好一点。
即将举行的上海合作组织峰会
今年6月,青岛将举办上海合作组织(上合组织)年度峰会,全球将聚焦青岛。上海合作组织是一个欧亚政治、经济和安全组织,其成员国包括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印度和巴基斯坦。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都会出席此次峰会,与会官员将在会上制定实施《长期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的五年计划。上合组织的所有成员国都已经签署了这一条约,该条约旨在增进友好关系和发展贸易,同时尊重彼此的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性。
在此次峰会上,与会官员还将讨论“一带一路”倡议下的一些项目的实施情况。在将于青岛举行的这次会议上,俄中两国领导人都将出席,两国领导人很可能会手中端着青岛淡啤酒,商讨双方共同将北方海航道改造成“冰上丝绸之路”——一条很可能会通向青岛的路。
作者简介:
Mia Bennett经常为Maritime Executive杂志撰稿。她的研究方向和文章侧重于探讨商品周期、全球化和气候变化是如何影响北极地区的贸易网络、交通和自然资源开发的。Mia Bennett有极地研究硕士学位,目前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地理系的在读博士。
翻译: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