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罗群岛历来与所有有意购鱼的商人展开贸易合作。随着北极地区紧张局势的加剧,大国对这些岛屿的关注越来越多。
7月22日上午,法罗群岛外交部长杰尼斯·阿夫拉纳(Jenis av Rana)兴奋不已。在他作为基督教保守党法罗群岛议会议员长达25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偶尔会见来自冰岛、格陵兰岛或其他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官员。但他担任外交部长还不满一年,就在那个星期三上午准备会见美国国务卿蓬佩奥。
蓬佩奥当时在哥本哈根,一反常态地决定邀请丹麦王国属地——格陵兰岛和法罗群岛的外交部长同他与丹麦外交部长一道开会。对于规模很小的法罗群岛外交部来说,这样高级别的美国官员愿意直接与法罗群岛政府进行对话,这是他们多年来努力的成果。
但最重要的是,这一邀请标志着法罗群岛作为一个北极地区,开始具有越来越重要的战略意义。这个规模很小的群岛向俄罗斯出售四分之一的鱼,并准备与备受争议的中国公司华为签订5G协议。四个月后,也就是在11月28日,法罗群岛与美国签署了一份合作声明。
法罗群岛由18个小岛组成,有5.2万人居住于此。该群岛位于北大西洋的中部,位于所谓的GIUK缺口的中心,这是格陵兰岛、冰岛和英国北部之间的北大西洋过境路线,因此它又重获得了冷战期间的战略重要性。
正如美国2019年向国会提交的报告所述,这一缺口已成为“北极和北大西洋海军行动的战略走廊”。由于俄罗斯和中国都是竞争对手,因此该地区对美国国家安全利益越来越重要。随着北极海冰融化以及海上运输量的增长,法罗群岛有望成为美国和北约船只服务的海上基地。
即将离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一年前宣布要购买格陵兰岛,和格陵兰岛一样,法罗群岛也是丹麦王国的属地。其经济主要依赖捕鱼和鲑鱼养殖。
近年来,当地政界人士和媒体注意到,美国在法罗群岛的外交影响力日益增加。美国驻丹麦大使卡拉·桑兹(Carla Sands)经常对这些地区进行访问。虽然访问法罗群岛是美国驻丹麦大使职责的一部分,但法罗群岛感觉桑兹比前任大使带来了有更实质性的议程。
法罗群岛国有电信公司Føroya Tele与华为商谈,想让这家中国公司成为该地区的5G供应商,然而,该大使在法罗群岛的报纸Sosialurin上直接谈到了这个问题,敦促该公司“选择一家美国或欧洲企业”,以确保是法罗人,而不是“中国政府”决定技术如何影响法罗群岛的价值观和社会。
一直以来,桑兹直言其担心华为可能会替中国政府进行监视活动,但在这篇专栏文章中,她更进一步地试图散播一种担忧,即那些为华为所控制通信基础设施的国家将遵循“共产主义规则”。如果打破这些规则,例如“支持香港示威”,那么这个国家可能会受到“威胁、报复和经济制裁”。
桑兹告诉我,她发现自己作为大使本身的职责就包括参与法罗群岛的事务,以确保贸易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还指出了这些岛屿对北约安全的重要性。桑兹并不是最近唯一一个访问这些岛屿的美国官员。今年10月,美国海军欧洲部队(U.S. Naval Forces Europe)司令员、海军上将罗伯特·伯克(Robert Burke)对法罗群岛进行访问并会见了其外交部长,双方讨论了北极地区的安全问题以及同法罗群岛合作的可能性——为美国海军舰艇提供服务。
法罗群岛的外交关系可以与其贸易关系划等号。从法律上讲,由于这些地区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仍然在丹麦政府的控制之下,历史上法罗群岛的领导人签订贸易和渔业协定时或多或少受限于此。
但当丹麦在1972年加入后来的欧盟时,法罗群岛议会决定不跟随丹麦加入该联盟,主要是因为这意味着放弃捕鱼权。欧盟对丹麦政治的重要性与日俱增,这使丹麦与其属地的关系变得复杂,有时,双方利益对立,例如捕鱼权问题。由于法罗群岛不是欧洲统一市场的一部分,因此该群岛在欧盟之外发展了重要的贸易伙伴关系。
法罗群岛政府是上世纪70年代西方最早与苏联达成渔业协定的政府之一,后来与俄罗斯商讨了自由贸易协定。尽管协议最终没有达成,但俄罗斯仍然是法罗群岛出口货物的重要市场。
2014年乌克兰危机后,西方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分歧最严重时,美国和欧洲对俄罗斯矿产实施制裁,这导致了俄罗斯对欧洲的食品进口实施了抵制。在与挪威和欧盟发生渔业争端后,法罗群岛也受到欧洲的抵制,并增加了对俄罗斯市场的出口。幸运的是,对于法罗群岛的经济来说,俄罗斯没有进行制裁,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法罗群岛对这个东方大国的出口量还增加了。
2015年,法罗群岛在莫斯科设立外交使馆,2018年,法罗群岛与欧亚经济联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签署合作备忘录,正式与俄罗斯及其邻国展开合作。2018年,法罗群岛27%的出口产品流向俄罗斯市场,这让法罗群岛成为向俄罗斯出口鱼类最多的国家,同时俄罗斯是法罗群岛鱼类的最大单一进口国(欧洲国家合计进口更多法罗群岛的渔业产品),因此,俄罗斯对法罗群岛经济至关重要。
虽然丹麦政客有时会对法罗群岛与俄罗斯的贸易关系表示担忧,因为丹麦和欧盟正受到制裁,但丹麦无法决定法罗群岛的贸易对象。随着法罗群岛在过去几十年中对独立的追求,其与丹麦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在贸易方面,法罗群岛可以与任何其心仪的对象进行贸易活动,丹麦政府知道,任何干涉贸易或捕鱼权的行为都可能导致国家内部的重大冲突。
美国政府大概不会担心法罗群岛的鱼类出口到俄罗斯,但将致力于与该岛居民建立同等的经济和文化联系。法罗群岛在莫斯科和北京都有大使馆,法罗群岛外交部长透露,蓬佩奥在会见丹麦王国外交部长时曾问过法罗群岛为什么在美国没有设立任何的外交代表。
近年来,中国也成为法罗群岛前所未有的重要市场。法罗群岛鲑鱼养殖巨头Bakkafrost目前因为新冠疫情正面临着向中国出口鲑鱼难这一问题,但该地区向中国出口的鲑鱼数量是2010年的20多倍。因此,与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达成自由贸易协定是法罗群岛的政治家和商人梦寐以求的。而当法罗群岛电信公司与华为就5G协议进行商讨时,中国驻丹麦大使显然向法罗群岛的部长们言明了这个问题。
让自由贸易更容易实现的承诺当然是秘密的,但法罗群岛商务部长在就另一个话题接受法罗群岛媒体采访时泄露了这一点,信息的泄露是由于法罗群岛商务部的一名国家官员所造成的。这位部长忘记关上麦克风,他与这位官员的私人谈话被记录了下来。这位官员告诉他,中国大使曾在一次会面中表示,如果电信公司与华为签署协议,两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将更容易实现。
这一消息成为国际性新闻,并让法罗群岛当局颇受压力,要求其不得让华为担任5G供应商。从那以后,很明显,即使官方没有排除这种可能性,法罗群岛也不太可能与华为达成合作协议。
随着大国对这些岛屿表现出更浓厚的兴趣,法罗群岛在钢丝上行走的行为可能会继续下去。受丹麦外交部委托,丹麦国际关系研究所最近的一份报告概述了北极从“低紧张”地区向“高紧张”地区变化的影响。除了讨论大国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将给北极带来的总体挑战外,该报告还讨论了新的政治现实将给丹麦的北极地区——格陵兰岛和法罗群岛带来挑战。
报告作者之一米克尔·伦格·奥尔森(Mikkel Runge Olesen)解释说:“北极地区大国间的紧张局势给法罗群岛造成两个影响:第一个是法罗群岛重新获得了战略地位,但这也有消极的一面。美国越感兴趣,法罗群岛就越难保持低调,要与所有人进行贸易活动,而不是选择任何一方。”
在会见完蓬佩奥后,法罗群岛外交部长很满意。他准备讨论美国和法罗群岛之间贸易和合作的正式化问题,并对会议的高效感到非常惊讶;两国官员已经开始就上个月正式达成的协议开展工作。除了声明双方希望加强在科学、文化和商业领域的合作外,协议还承认双方“在北大西洋的共同战略和经济利益”。
对美国来说,这或许会被视为是确立其影响力的胜利,也许在不久以后美国将排除中国在这个与所有国家进行贸易的地区上的影响力。这项协议在丹麦媒体上并没有受到太多关注,但可以想象,丹麦政客们也乐见于此。虽然这项协议是由法罗群岛官员和美国官员签署的,但美国外交方面肯定已经把此事告知了丹麦。虽然,法罗群岛与欧亚经济联盟签署的备忘录与丹麦的外交政策不符,但与美国政府的合作伙伴关系却符合丹麦的外交政策。
翻译:杨绮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