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的最后一天,经过数月的部门间审批,克里姆林宫公布了新版的外交政策构想——这是俄罗斯的主要理论文件,揭示了俄罗斯如何看待和希望看待世界以及在世界中的自己。北极在该文件中具有新的意义。
俄罗斯的外交政策理论和战略是官方文本,概述了俄罗斯在国际上的目标和目的,它打算如何以及在什么条件下实现这些目标,最重要的是,它对其他国家的外交政策有何期望。它们的语言是某种外交政策的拉丁语:它几乎是法律性的,没有偶然的词汇和短语。它们是直截了当的,没有文学意象和隐藏的议程——它们传达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对于俄罗斯的外交政策界来说,它是一本指南,一个循序渐进的指令;对于世界其他国家来说,它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和意图的声明。2023年的文件取代了2016年以前的版本。与之前的版本一样,该文件抓住了俄罗斯外交政策中早先出现和形成的趋势,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是俄罗斯领导层对近年来国际发展的思考的产物。
新构想首次明确指出了区域外交政策的方向,这种风格更像是西方国家的战略文件。这样做可能是为了使区域外交政策优先事项的新层次更加清晰。北极地区作为最优先的地区之一脱颖而出。值得注意的是,这次更新不仅影响了一系列的方向及其结构层次,而且还影响了政策本身的内容,包括北纬度地区。
以前,北极被认为是西方政策的一部分。文件中描述北极的相关段落位于描述欧洲—大西洋地区和亚太地区之间,并在提到美国和加拿大的后面。鉴于最近国际北极政策的发展和对区域优先事项的重新评估,北极现在在“近海”之后占据了一个光荣的第二位置。
俄罗斯北极政策的重点正在转向俄罗斯北极地区的发展,而国际合作现在也为这个目标服务。对于俄罗斯来说,作为最大的地区大国,北极政策一直有内部和外部两个层面。在新构想中,俄罗斯的北极外交政策是其国内北极发展政策的有机延伸。
重新评估北极与其他地区优先事项的关系,应该从俄罗斯新的外交政策构想的主旨之一来看。从现在开始,俄罗斯不寻求融入西方国家共同体,其机构也不被认为是一种价值本身或地位标志。这种趋势几年前就出现在俄罗斯的外交政策中,但现在已经正式化。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正在关闭其大门和拒绝既定的机构。它的做法正变得更加功利和务实:只有在符合其国家利益和其他行为体渴望考虑这些机构时,它才准备使用这些机构。
关于北极的段落篇幅增加了一倍,变得更加详细和有条理,各分段概述了北极地区的外交政策优先事项。主要目标仍然是维护和平与稳定。现在的目标不是“建设性的国际合作”,而是国内目标:提高环境的可持续性;减少对北极地区国家安全的威胁;关键是,确保俄罗斯联邦北极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的有利国际条件。
这是第一次在文件中提到原住民:保护俄罗斯北极地区人数不多的原住民的祖传居住地和传统生活方式被认为是其社会经济发展的一个组成部分。
俄罗斯在北极地区的主要目标之一仍然是“将北方航道发展为具有竞争力的国家运输干线,并有可能在国际上用于欧洲和亚洲之间的运输”。正是在北方航道方面,应该考虑俄罗斯在北极地区外交政策的新优先事项之一:“确保历史上建立的俄罗斯联邦内部海域的国际法律制度的不变性”。
关于“北极国家对该地区可持续发展的特殊责任”的政策要点保持不变,但所有有西方国家参与的区域形式——北极理事会、“北极五国”和巴伦支海欧洲—北极理事会——都消失了。就在一个月前,俄罗斯的官方北极战略——《2035年之前的北极地区国家政策基本原则》被修改。这些变化包括从国际合作的段落中删除所有提到的多边形式。该战略被更新为强调“在相关多边结构和机制的框架内,在双边基础上发展与外国的关系”。然而,尽管一些媒体指称俄罗斯删除了所有提及北极理事会的内容,但俄罗斯的北极战略保留了“北极理事会是协调该地区国际活动的关键区域平台”这一点。这表明,俄罗斯无意创建替代平台,目前仍致力于在既定的、经过验证的区域机制框架内进行建设性的国际合作。在2022年北极理事会暂停之后,一些专家担心俄罗斯或其他七个北极国家会在没有缔约方参与的情况下创建自己的区域机构,但这在不久的将来不太可能实现。尽管如此,必须指出的是,在俄罗斯被视为其利益得到认真考虑的平等一方之前,这一承诺是持久的。在挪威担任理事会主席后,俄罗斯北极大使尼古拉·科尔丘诺夫表示,如果俄罗斯的权利受到侵犯,它可以离开理事会。
俄罗斯仍然致力于在北极地区遵守国际法概念,重申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CLOS)对于规范北冰洋国家间关系的充分性。新构想澄清了《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中与俄罗斯相关的领域:保护海洋环境,这在最近通过的联合国关于保护国际水域海洋生物多样性的协议中很重要;以及海洋划界,这取代了前一个构想中的“确定大陆架外部界限”。
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反对“将对抗因素,包括军事对抗,带到北极地区,并将该地区的国际互动政治化的企图”。《2023年构想》将这一论点重新定义为“化解不友好国家将该地区军事化和限制俄罗斯在俄罗斯联邦北极区行使主权权利的机会的政策”。
俄罗斯正在重新思考北极地区国际合作的地理环境——现在文件中提到“与对俄罗斯采取建设性政策并对北极地区的国际活动感兴趣的非北极国家进行互利合作,包括北方航道的基础设施开发”。这一措辞表明倾向于与北极地区以外的国家合作,如中国。这与2023年2月对国家政策框架的另一项修正案相呼应,该修正案现在包括“外国”而不是“北极”国家。
新构想的关键信息是——俄罗斯自给自足,愿意与所有渴望尊重其利益的国家合作,但不会容忍它们的忽视。这同样适用于北极地区,现在的国际政策是为国家利益服务的,所以应该通过这个视角来看待俄罗斯在该地区的政策。
翻译: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