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俄罗斯能源部长诺瓦克（Alexander Novak），诺瓦泰克首席执行官列昂尼德·米赫尔松(Leonid Mikhelson)和俄罗斯总统普京访问了亚马尔半岛以北萨贝塔港的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
2017年12月1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年度记者会上强调，俄罗斯将鼓励中国参与北极能源项目，并向中国保证，中国将从北方航道（the Northern Sea Route）创造的新兴航运机遇中获益。在2017年12月初，俄罗斯最大的私人天然气生产公司诺瓦泰克公司（Novatek）启动了液化天然气的生产，首艘满载液化天然气的运输船开始了它的极地之行，这标志着坐落在北极圈内的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Yamal LNG project）正式投产。首条生产线的初始产量是每年550万吨，最终的产量将达到每年1650万吨。根据国际评级机构穆迪（Moody's）的副总裁Denis Pereventsev在莫斯科的说法，该项目的正式投产说明一个新的全球性液化天然气企业的出现。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的股东有诺瓦泰克公司（50.1%）、法国道达尔公司（Total）（20%）、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China National Petroleum Corp.）（20%）和中国丝路基金（Chinese Silk Road Fund）（9.9%）。
以下两个原因表明了该项目的正式投产对俄罗斯的重要性。首先，随着行业竞争的增强，卡塔尔、澳大利亚和美国液化天气出口量的增加对俄罗斯的能源出口行业带来了严峻的挑战。其次，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的正式投产是俄罗斯向世界证明的一个机会，尽管处于西方制裁之下，俄罗斯依然有能力取代西方的贷款并且找到其他的金融和技术资源来实现它的目标。
俄罗斯的利益是明确的。问题是，促使中国决定加入俄罗斯北极项目的动机和利益是什么？
中国参与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的成果
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被中国媒体誉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BRI）下的首个北极能源项目。“一带一路”倡议由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并积极推动，旨在为沿线国家的区域经济合作创造条件，与此同时，凸显中国在全球事务中日益重要的角色。该线路中的北极部分叫做冰上丝绸之路（the Ice Silk Road），被视为促进中国海上贸易航线多元化的重要部分。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国表示对沿俄罗斯海域通过北方航道进行商业航运存在兴趣。据预测，到2020年通过北方航道运送的货物总量将占中国全球贸易总量的5%—10%。2013年中国远洋运输公司（COSCO）通过北方航道（NSR）由大连向鹿特丹（Rotterdam）发送了一艘商用航运货轮。从那之后，通过北方航道的货轮数量与日俱增；在2016年和2017年中国远洋运输公司通过北方航道分别发送了5艘和8艘轮船。然而，从长远来看，中国通过北方航道进行商业航运的是否获利是不确定的，这取决于对俄罗斯发展北方航道的官方政策。近几年来，俄罗斯高级官员一直敦促中方合作伙伴加入到北方航道开发中来。俄罗斯对中国在北极航线沿线区域的港口基础设施投资尤其感兴趣。中国明确表示有兴趣投资阿尔汉格尔斯克（Arkhangelsk）的深水港项目，以及连接阿尔汉格尔斯克和彼尔姆市（Perm）的“白海一科米一乌拉尔”铁路项目（the Belkomur railroad）。
与此同时，2017年俄罗斯颁布了商船航运法典（Merchant Shipping Code）的修正草案，草案明确规定俄罗斯籍的船只享有通过北方航道运输本国生产的天然气、石油和煤炭的专有权。该修正草案旨在鼓励俄罗斯船只和能源公司提高北方航道的商业航行通过率，并且促进该地区自然资源的生产。问题的关键是俄罗斯官员如何看待中国企业进一步参与北极项目。特别是中国公司未来的角色是仅限于投资还是以特许权为基础进一步扩大参与。
关于中国参与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已经产生了一些重要的贡献，大体上与国家的经济利益和地缘政治利益是一致的。
首先，中国是该项目最大的投资者之一，中国的投资对2014年由于乌克兰危机（the Ukraine conflict）而遭受美国、欧洲制裁的俄罗斯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中国进出口银行（the Export-Import Bank of China）和中国国家开发银行（China Development Bank）分别提供93亿欧元（114亿美元）和13.3亿欧元（16.3亿美元）为期15年的贷款。丝路基金投资10亿欧元（12亿美元），占该项目9.9%的股份。俄罗斯的投资包括来自俄罗斯国家财富基金（the Russian National Wealth Fund）的1500亿卢布（26亿美元）和来自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的36亿欧元（44亿美元）。
中国为该项目的投资进行了艰难的博弈。尽管诺瓦泰克公司和中石油（CNPC）早在2013年就达成了购买20%股份的协议，但是此后又经历了多轮磋商才就中国的投资状况达成共识。2017年9月，中国要求俄罗斯政府将中国企业的股息税从10%降至5%。俄罗斯和中国现行的协议规定，对于一家有资格享有5%利息税的公司应该至少投资8万欧元并且至少持有该项目25%的股份。但是两家中国公司在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中持有的股份都少于25%。根据ACG “MEF-Audit,”税务争议解决部门的负责人Alexander Ovesnov的说法，只有通过调整中俄协议，才有可能改变股息税，最终将影响两国之间现有的其他项目。
除了投资之外，中国的贡献还包括为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提供技术支持。2014年，Yamgaz SNC公司与中国海洋石油工程股份有限公司（COOEC）达成协议。海洋石油工程股份有限公司负责模块制作工作，涂装工艺也是整个工程的难点，此次中国共承揽了36个核心工艺处理模块的生产。中国公司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获得了天然气生产的经验和知识，使中国成为北极地区石油和天然气生产设备的唯一生产商。
成功参与亚马尔项目不仅帮助中国提高了在世界能源市场的地位而且进一步提升了“一带一路”倡议的国际化水平。该项目的成功投产提高了中国公司参与其他北极能源项目的愿景，因此也将增强中国在北极地区的存在。例如，在2017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访问中国期间，中国石化（China Petrochemical Corp.）、中投公司（China Investment Corp.）、中国银行（the Bank of China）、阿拉斯加州政府（the state of Alaska）和阿拉斯加天然气开发公司（Alaska Gasline Development Corp.）共同签署了《阿拉斯加液化天然气联合开发协议》（joint Development Agreement for ALASKA LNG）。该协议是特朗普访问中国期间中美达成的2500亿美元大单中的一部分。该协议主要确认了中国公司参与该项目的意向，中国未来是否进一步参与取决于双边正式谈判的结果。阿拉斯加计划每年生产2000万吨液化天然气，很可能成为中国已经投资的俄罗斯项目的重要竞争对手。
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将促进中国的能源消费结构多元化，促进中国能源消费结构由煤炭向天然气的转型升级。最近，中国已经准备用天然气代替煤，寻求可靠的天然气供应国成为中国对外政策的主要任务之一。根据“十三五”关于控制温室气体排放的计划，到2020年非化石能源应占能源总消费量的15％，煤炭的消费份额将降低到58%以下。
中国对液化天然气的独特兴趣可以解释为，它使中国不用铺设地下管道并且使能源进口国更加多样化。据预测到2030年，中国对天然气的需求量将从目前的2097亿立方米增长到6200亿立方米，其中仅有50%由国内生产。俄罗斯预计将成为中国最重要的国外天然气供应国。当亚马尔项目全面投产后，中国每年将得到350万吨液化天然气。
总之，中国参与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是一个国家地缘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与诸层面协调一致最淋漓尽致的表现。在国际层面，为进一步推行“一带一路”倡议创造了机会，提高了中国在国际能源市场的地位，使中国成为北极地区的积极参与者。在国内层面，该项目使中国企业在参与北极圈的大规模国际能源项目中积累了大量经验。亚马尔液化天然气项目也是中国政府最近提出的煤改气战略迈出的又一步。
总体而言，基于中俄双方的共同利益，中国公司很可能进一步参与北极地区的各种项目。然而，问题仍然是谁将是北极地区经济活动的主要受益者？
作者简介：
Nadezhda Filimonova，美国马萨诸塞州大学波士顿分校（the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Boston, U.S.）助理研究员，博士生。
Svetlana Krivokhizh，博士，俄罗斯国立高等经济大学（the National Research University Higher School of Economics in Moscow, Russia）副教授。
翻译：王丛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