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美国海军将在北极进行一些军事行动，但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行动。每种选择都有潜在的问题。
为回应俄罗斯关于北方航道的新规定，美国海军计划于今年夏天在北极地区进行重要的军事行动，甚至可能是一次自由航行演习，或称为航行自由行动——不过这些行动的确切性质尚不清楚。
但是，无论这些行动采取何种形式，它们都将受到北极地区一系列复杂的（有时是相互矛盾的）地缘政治因素的制约。
上周，华盛顿举行了一场北极专题研讨会，美国阿拉斯加州共和党参议员丹尼尔·沙利文在会上发表讲话时说，美国海军“已经讨论过于今年夏天在北极地区进行航行自由行动，或者称之为无害通过，这取决于他们想怎么称呼。”苏利文补充说，这次演习可能包括“几艘驱逐舰”。（可以透漏的是：作者在这次研讨会上主持了一个单独的活动。）
“美国海军计划派遣水面舰艇穿越北极”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预备役海军作战、计划和战略部副部长托马斯·马洛塔少将证实了沙利文的言论和早些时候的报道。
“沙利文参议员今天早上已经告诉你美国海军将要在北极做什么啦，”马洛塔说，玩笑地称他在会议上的工作已经被完成了。
ArcticToday采访询问了美国海军在北极开展航行自由行动演习的计划，一位发言人作出唯一回应，提供了一份最新的北极战略文件。
马洛塔还证实了这一演习的动机：3月份有消息称，俄罗斯将限制北方航道的交通——要求提前45天通知他们，详细说明船只或船队的特点，并且外国船只上需要有俄罗斯领港员。今年5月，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表示，俄罗斯在北方航道的要求是非法的，并且，加拿大在西北航道声称主权也“不合法”。
美国与俄罗斯和加拿大之间产生争端，部分原因是北极地区快速发生的变化。
马洛塔总结了美国的立场，上周表示：“根据国际法，不管是出于商业目的、军事目的，还是私人目的，人们本应有权通过我们的海洋和海峡。”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确实授予了这种权利。然而，它还授予各国在其领海以外、专属经济区以内的水域执行有关安全和环境保护法律的权利，前提是这些水域“全年大部分时间里”都被冰雪覆盖。
人们对北极航运的兴趣日益增长，且北极主要航运路线的合法地位日益模糊，背后的原因在于海冰的减少。
“敌对加拿大不会有助于美国实现其北极野心”
今年早些时候，美国海军发布的北极战略将北极地区定为低冲突地区。马洛塔说，如果俄罗斯没有提出那些要求，“北极地区可能根本没有冲突。”
“但这是一场冲突，”他继续说。“因为俄罗斯限制了海洋自由，限制了航行自由。”
北极战略认为这场冲突不大，并强调在北极地区进行航行自由演习的重要性。该战略于2019年1月制定，比俄罗斯正式宣布对北方航道实施新的限制早了两个月。ArcticToday询问了这明显的时间差异，但在战略生效之时，美国海军还未作出回应；如果他们给予了回应，故事将得以更新。
马洛塔在发言中也明确表示，与美国海军存在争端的是俄罗斯，而不是加拿大，尽管美国与加拿大在西北航道问题上存在数十年的分歧，加拿大称其为内水，美国则将其视为国际航道。
马洛塔说：“但加拿大政府从未要求或威胁逮捕船长或击沉船只，这也是为什么冲突发生在北极的原因。”
12月，美国海军部长理查德·斯宾塞首次表示，美国海军应在北极地区开展航行自由行动。
斯宾塞在华盛顿特区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一次活动中说：“我们需要在西北，在北部通道进行航行自由行动演习”。从这一发言来看，我们并不清楚斯宾塞指的是西北通道还是指北方航道。
“美国海军重振第二舰队，现在正主要活动于北大西洋和附近的北极地区。”
在4月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的听证会上，沙利文参议员向海军部长斯宾塞询问了关于北极航行自由行动的情况。
斯宾塞回答说：“北极是我们所关注的重点，我们从来没有把目光从北极移开过。”他说他和海军作战部长约翰·理查德森上将在夏天讨论过“可能会把一些船只带到瓦尔迪兹去”。在那次听证会上，斯宾塞强调了在寒冷天气条件下进行训练和准备的重要性，部分是为了准备环北极地区的航行自由活动和其他“勤勉的演习”。
在哪里，和谁一起？
但斯宾塞的回答也提出了在北极进行另一种演习的可能性，这种演习不属于航行自由演习的范畴，是在有争议的水域公开航行。美国海军只是在阿拉斯加以外的海域进行北极准备演习，这一海域包括阿留申群岛。
还是4月份的那场参议院举行的听证会，当沙利文参议员询问有关航行自由行动的问题时，他提到了在阿达克进行的训练演习。以前，阿达克是阿留申群岛的一个军事港口，现在由阿留申群岛公司经营。自相矛盾的是，尽管阿达克是阿拉斯加最南端的城市，但它在白令海的位置使它被划定为美国联邦法律规定的北极地区。它也靠近俄罗斯水域。
美国海军战争学院助理教授Rebecca Pincus说，从阿达克向北通过白令海、楚科奇海和波弗特海的军事行动将使海军在不离开美国水域的情况下熟悉该地区的作战情况。
她在接受ArcticToday采访时说：“进行一场完整的北极航行自由演习是最终的目标，但实现这一目的需要很多渐进的步骤，这些步骤驱动着我们向最终的方向前进。”
另一种选择是与加拿大进行联合演习。
Pincus说：“这将大大减少争议。”
然而，美国唯一的中型破冰船美国海岸警卫队巡逻快艇Healy号在整个夏季都处于忙碌状态，所以它不太可能护送海军舰艇穿越冰雪覆盖的水域。美国海军要么选择在清澈的水域过境，要么和加拿大这样的盟友一起过境。
5月，加拿大海岸警卫队的委员Jeff Hutchinson 回应ArcticToday说，他不知道任何联合行动计划。他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将来不会有这样的计划。”他指出了最近的一个先例，即2017年加拿大海岸警卫队破冰船帮助美国海岸警卫队巡逻快艇Maple号通过西北航道。
Hutchinson还提到了与丹麦、美国和加拿大进行联合演习的可能性。
他说：“丹麦人确实对加强北美关系感兴趣，当然，格陵兰在地理上是北美的一部分。所以，不久的将来，联合演习就可能会发生。”
然而，他警告说，不要将此类演习与官方的航行自由行动联系起来。
为回应海军部长斯宾塞的言论，Hutchinson说：“应该有人提醒一下海军部长，加拿大人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片水域：人们经过那里时，几乎总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他补充说，大多数通过西北航道的船只都直接依靠加拿大海岸警卫队的帮助。
因此，海军作战司令理查德森上将对正式将北极地区的活动定义为航行自由持谨慎态度。
在5月举行的海陆空海上博览会上，理查德森说：“从法律意义上讲，我不认为这是一种航行自由活动。我们要确保的是，航道的开通符合我们的主权责任，我们是一个北极国家，我们必须熟悉高北地区的运作。”
今年5月，美国海岸警卫队司令卡尔·舒尔茨接受ArcticToday采访时表示，美国海军正在“听从同样的信号”，这一信号由白宫发出，要求在北极开展行动。“在北极圈以内，我们出动一艘海岸警卫队快艇，和一艘海军舰艇。我们对此非常感兴趣，”舒尔茨说。“这不是一场航行自由行动。要我说，这只是一场适应地区的演习。”
舒尔茨说：“我认为我们要小心航向自由行动这个术语。现在在北极地区，如果我们出动海军做了什么，我们只是为了展示我们在北极地区的能力而已。”
行动上的挑战
但专家说，北极是最难开展行动的地区之一，美国在北极的能力有限。
天气挑战有：冰雪风暴天气、水面结冰、能见度低等等。
Pincus说：“目前的冰况非常不可预测。我们看到冰况发生一些显著变化，这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危险。”
此外，这里缺乏能够在山脊和海底山峰上产生航行挑战的海图制图。还缺乏基础设施，从通讯不畅到一座深水港口的缺乏，美国在北极地区建造一座深水港口可以协助加油、维修和再补给。
“阿拉斯加参议员呼吁建立美国北极港口体系”
Pincus说：“我们可能不会获得什么帮助。我们没有足够的破冰船来支持这样的行动。”
退休的海军上将，前美国海岸警卫队司令Paul Zukunft在接受ArcticToday采访时说：“我任警卫队司令时，最担心的是”在北极行动期间船只被困，需要向俄罗斯或加拿大求救。
他说，现在“最需要的”是在北方航道进行一次自由航行行动，而不是在西北通道，“它将展示的不仅是美国的意愿，而且是美国的能力。”
但他说，在那之前需要做很多计划。要在一条有争议的海道进行航行自由行动，海岸警卫队和美国海军必须预测每一种可能出现的负面结果，并制定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这一过程需要数月甚至数年，即使该项目的优先级很高。
Zukunft说：“现在还不是可以建立一个不完全可靠平台的时候，因为那样我们很可能就要寻求俄罗斯的帮助。到那时候，我们就失去了争辩航行自由的权利。”
政治上的挑战
该地区的紧张局势也有可能加剧。
Pincus说：“有时，我认为美国人没能认识到北极地区对加拿大和俄罗斯的重要性。它真的是体现国家身份的一个核心要素。我希望进行一次航行自由行动后，得到的结果非常重要。”
20世纪60年代，美国试图通过北方航道，但遭到苏联的拒绝。
在那次事件中，苏联“在多个海域实施了一场全面的、毫无保留的行动以阻止我们，并且他们成功了。海岸警卫队破冰船两次被命令掉头。”Pincus说。
如果美国试图进行类似的过境，她预计俄罗斯也会做出类似的反应。Pincus说：“俄罗斯海军会竭尽所能地反抗。他们不会退缩的。我认为这对美国而言十分棘手，如何解决这一问题是一大难题。”
尽管俄罗斯的要求存在争议，但在不遵守这些要求的情况下进行一场自由航行行动或无害通过北方航道将是“战事升级阶梯上的一大步，而且风险极高”Pincus说道。
如果美国船只有可能调转船头，就像20世纪60年代那次一样，Pincus建议美国最好不要尝试这次航行，以免显得软弱。
6月，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Maria Zakharova说，美国在北方航道上的军事行动将“把该地区变成敌对战场，并使紧张局势升级”。
ArcticToday询问俄罗斯对美国航行自由行动可能的反应，俄罗斯驻华盛顿大使馆的新闻发言人Nikolay Lakhonin做出回应。他联系了Zakharova的言论以及外交部长Sergey Lavrov为俄罗斯做出的辩护言辞，Lavrov声称俄罗斯有权监管通过北方航道的船只。在4月份的一次演讲中，Lavrov提到：俄罗斯希望“通过合作来发展北极”，包括“在国际法的基础上”与北极理事会伙伴共同使用北方航道。
虽然美国海军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北方航道上，但专家们说，通过西北航道进行一次航行自由行动也是一个可能的选择，因为这将向俄罗斯表明，美国在不侵犯其领土的基础上认真维护海洋自由。
但是，威尔逊中心的高级研究员、前美国国防部副部长Sherri Goodman在接受ArcticToday采访时说，美国应该认真考虑在北极进行航行自由演习的后果，特别是在涉及到一个亲密盟友时，如加拿大。
她说：“我们想冒外交中断的风险吗？除非拥有一个很好的理由。”
5月，阿拉斯加州的共和党参议员Lisa Murkowski对记者说，美国与加拿大的密切合作关系使得“双方就航行自由问题进行对话更加容易。”她指出，美国已与加拿大合作数十年，从研究到水文测绘。她说：“我们一直在联合作战，在防御空间也是如此。因此，我们要进行良好、有力、开放的对话，如何确保这些对话的进行十分重要。”
Pincus说很难看出西北航道所带来的好处会超过成本。她说：“我们会疏远我们在该地区最亲密的一位盟友。我们将导致一个尴尬的政治局面。”
她说，北极地区不同于世界其他地区，比如中国南海。美国在中国南海开展了自由航行行动。“几十年来，我们维持北极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为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在制定北极政策时非常小心。”在加拿大进行一次航行自由行动可能会严重破坏已取得的所有进展。
Zukunft同意这一点，并指出，维护和平值得努力，而不是与美国在该地区的主要盟国加拿大进行联合演习。
但他说，在北极进行航行自由行动最终会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一个好处是，美国将维护世界秩序，在涉及海事领域时维护治理规则。”
Zukunft说：“很多人确实把美国看作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他说，现在的这种实力展示尤其重要，因为世界各地的其他国家正对北极经济和治理表达出浓厚兴趣，比如中国。
在上周的专题讨论会上，卡尔加里大学政治学副教授Robert Huebert问沙利文参议员，美国通过西北通道过境是否会无意中使得加拿大也得接受俄罗斯和中国的过境。
“如果你成功地将其称为国际水道，即西北航道，这意味着俄罗斯和中国的潜艇有权通过航道过境，他们的轰炸机也有权飞越。”他说，“事实上，如果你想要进行一次航行自由的行动，并真正取得成功，这对美国和加拿大而言不都是一个更大的危险吗？”
沙利文回避了这个问题，他回应说美国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开展自由航行行动。
他说：“实际上，我认为这是保护我国安全和我们在该地区的利益的一个重要因素。无论是在北极还是在中国南海，我们都认为这是一条国际水道，进行航行自由行动一直以来都是美国的传统做法。我认为在北极开展航行自由行动很是重要。”
翻译：张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