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全关切问题的关注渐增,以及俄罗斯即将担任北极理事会主席,都可能使拜登总统在该地区的某些气候政策目标难以实现。
特朗普执政的四年中,美国在北极理事会的参与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是——至少在公开场合是——推动消除有关气候变化的话语。
起先是在2017年在费尔班克斯举行的北极理事会部长级会议上,继而是两年后罗瓦涅米部长级会议的准备期间,美国代表试图从理事会的联合声明中去掉有关气候的话语。在2019年的会议上,美国获得胜利,首次破坏了联合声明,并留下了持续影响理事会的外交问题。
现在,拜登政府意图强调气候行动,因此将争取解决这一遗留问题。但据几位专家和观察人士说,问题不是回到现状那么简单。
第一个复杂因素是,俄罗斯将于今年五月成为北极理事会的轮值主席国。尽管俄罗斯没有像美国那样在北极理事会中反对气候变化的话语,但其在北极地区有主要的化石燃料生产和开发资源,并且也已表明,其将在两年任期内重点关注经济发展而非环境问题。
第二个因素是北极地区的安全问题可能占用本应用于该地区国际气候行动的外交时间和精力。北极理事会特别排斥了安全问题,但越来越多的推动因素要求其要么改变其范围,将安全问题纳入其中,要么创造一个将安全问题纳入其中的平行论坛。(以前的这类倡议实际上已不再发挥环极论坛的作用,因为俄罗斯在吞并克里米亚后就不再被包括在内。)
专家们表示,拜登政府在该地区的政策抱负需要考虑到这两个因素。
对美国而言,在气候问题上发挥领导作用仍然至关重要,尤其是在北极理事会(Arctic Council)之中:
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负责欧洲、欧亚大陆和北极事务的高级副主席希瑟·康利(Heather Conley)告诉《今日北极》(Arctic today):“忽视气候因素,你就不能制定有力的北极政策。”
但在俄罗斯担任北极理事会主席期间,拜登的特使们将小心行事,一方面优先考虑气候变化问题,另一方面又要缓和四年来美国围绕冲突不断升级的地缘政治言论。
康利表示,有效实施的关键是政治领袖要接受气候和安全的交叉方式。
“奥巴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都做错了,因为他们都接受了二选一的建议。他们要么只关注气候变化,这就将忽视日益增长的地缘政治和地缘战略发展,要么只关注大国竞争,这就将忽视所有的气候因素,”康利说到,
“他们必须做到二者兼顾。”
到目前为止,尽管拜登政府在北极问题上的做法中一直强调气候问题,但他的能源和环境计划也强调了北极快速气候变化带来的“深刻的国家安全挑战”。
美国国务院前北极事务高级官员朱莉·古尔利(Julie Gourley)告诉《今日北极》,拜登政府“将气候问题列为一项非常非常重要的优先事项”,并将其纳入联邦政府的各个方面。让气候变化成为北极理事会的一个关键因素是“绝对关键的。气候问题应该成为北极理事会中绝对的重中之重。”
“但我得说,人们总是担心那里的局势可能会进一步演变成冲突局面,”她说,“这不太可能,但我们的政府中一直存在言论和夸词,说北极是一个竞争而非合作的地方,这很危险。你说得越多,就越会成真,所以这么说很危险,。”
古尔利说,没人想在北极开战。即使在冷战等其他紧张时期,美国和俄罗斯在该地区也有合作。
古尔利说:“理想情况下,这是事情继续发展的方式。”但她担心国防部和国务院的一些派别会使美国必须为战争做好准备的想法持续下去。
国防部内部意见相左,一边是“冷静的头脑,他们意识到我们在世界上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优先事项,并且尽管我们确实需要有在北极行动的能力,但北极不是我们需要过多担忧的地方,”她说,另一边则是对俄罗斯和中国在北极行动有所警惕的“旧冷战分子”。
“我认为,如果任由这种言论在世界上广泛传播,那么这种言论就是危险的。所以,我希望拜登政府能够保持信息的正确传递,但是既然气候问题对本届政府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最优先考虑事项之一,了解其对北极而言的意义将非常有趣。”古尔利说。
古尔利说,在对待北极和高北地区气候变化问题上,前几届政府的方法各异,布什和特朗普政府都选择淡化或完全忽视这个问题,奥巴马政府做出了值得注意但有限的努力。但拜登已经表示,“对气候问题采取一种比现在严肃得多的整体态度”,因此很可能会移交给理事会。
古尔利说,美国国务院内部就如何平衡北极地区的气候和安全开展了一场“拔河比赛”。海洋及国际环境暨科学事务局(Bureau of Oceans and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and Scientific Affairs)经常关注气候方面的问题,而欧洲事务局(European Affairs Bureau)则敦促解决潜在的安全问题。
“欧洲事务局的影响力非常非常大,他们通常占上风,”古尔利说,“并且在俄罗斯人担任主席的时候,欧洲事务局肯定对北极理事会有图谋。”
她希望气候方面获胜,“欧洲事务局也有能力让北极理事会几乎百分之百地关注气候问题,以及气候对原住民、环境和其他事务的下游效应,”她说,“把这放在首要位置,把安全讨论和经济讨论放在次要位置,作为背景考虑。”
然而,这些努力可能会因为俄罗斯自身的利益而变得复杂。
“俄罗斯的主席身份对气候问题并不友好,所以美国将不得不与北欧和加拿大加倍努力,”古尔利说,“但这是可行的。我们只需要确保美国国务院和欧洲事务局内部的反俄观点不会占据主导地位,不会破坏俄罗斯为期两年的主席任期,也不会将其转变成一种激烈的好斗腔调。”
专家们表示,同样重要的是,拜登政府要与过去四年咄咄逼人的腔调保持距离。
康利说,由于言辞日益激烈,“特朗普政府还造成了不必要的问题,阻碍了美国在北极的政策发展。”
2019年5月,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在北极理事会部长级会议上引发骚动,原因是他拒绝签署一份包含“气候变化”字样的联合声明。
最近,蓬佩奥在1月20日离任前的几次推文风暴中,进一步强调了他在北极安全问题上的强硬观点,尤其把矛头对准了俄罗斯和中国。他说,在北极“担心可能的气候变化是可以的”, 但“我们必须首先关注俄罗斯和中国的威胁。”这与他在罗瓦涅米发表的声明截然不同。
伦敦大学皇家霍洛威学院(Royal Holloway University of London)地缘政治学教授克劳斯·多兹(Klaus Dodds)告诉《今日北极》,蓬佩奥的推文“既糊涂又令人困惑”。
蓬佩奥经常在北极地缘政治和治理中提到大国竞争的说法,这与“北极国家几十年来一直告诉自己,北极是一个成功的故事,而北极理事会成为这个成功故事的象征,”相冲突,多兹说,该委员会是一个“环极合作和善意的光辉榜样。”
多兹说,蓬佩奥发表声明的时机可能“并非巧合”,当时俄罗斯正在为担任北极理事会主席国做准备。
牛津布鲁克斯大学政治地理学高级讲师英格丽德·梅德比(Ingrid Medby)在接受《今日北极》采访时表示,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北极“被界定为一个威胁空间——就中国和俄罗斯而言——但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关于其他问题的讨论。”
梅德比说,重新加入《巴黎协定》和“仅仅参与气候变化讨论”标志着美国在北极问题上的重要转变。
“现在人们很希望拜登在某些方面允许我们在北极地区恢复更多的合作,并真正推动事态向前发展,”她说,“如果能在今年5月的部长级会议上达成协议,那就太好了。”
康利说,最近几届美国政府在这两种方式之间来回切换,使该国在能力和资源方面"可悲地落后"。相反,一项“两党连立、持久的北极战略”应该贯穿每届政府,“而不是每四到八年就换一次战略。”
10月的一个虚拟北极圈会议上, 来自阿拉斯加的共和党参议员丽莎·穆考斯基(Lisa Murkowski)说,尽管奥巴马政府“几乎异常关注气候变化——也许对包括当地经济在内的几乎所有其他事项均不利,”拜登政府也表现出了效仿的迹象,但特朗普政府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完全忽视了气候变化。
她在10月的讲话中说:“你不能就这样抹掉北极政策指示中的‘气候变化’一词,并暗示它并不存在,所以我们不必应对这个问题。”显然,她指的是蓬佩奥的罗瓦涅米宣言。“尽管气候变化不可能是北极政策的唯一焦点,但在任何全面的政策中,都必须承认这一点,必须加以考虑。”
在美国应该优先考虑北极的气候还是安全的问题上,穆尔考斯基说:“为什么是‘二选其一’呢?为什么不是‘二者兼顾’呢?”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不仅仅是国家安全,还有环境安全、经济安全、粮食安全、文化安全。”气候变化和安全问题要谨慎地结合在一起,她说。
翻译:辛晓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