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地缘政治已成为大国的战略政策板块之一。这反映在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和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周三在日内瓦举行的美俄峰会后分别发表的声明中。
普京告诉记者，莫斯科和华盛顿“应该就与北极地区有关的问题进行互动”。他说：“俄罗斯和美国是北极理事会的八个成员国之一；俄罗斯今年担任北极理事会主席国。此外……阿拉斯加（Alaska）和楚科奇（Chukotka）之间有一条海峡，一边是美国，一边是俄罗斯。所有这些都应促使我们共同努力。”
普京驳斥了美国“对俄罗斯涉嫌参与北极地区军事化的担忧”，他说：“我们以广泛和详细的形式讨论了这个问题。这是一个非常重要和有趣的问题，因为整个北极地区的发展，特别是北方航道（Northern Sea Route）的发展，对该区域内外许多国家具有重大的经济意义。美国对军事化的担忧是毫无根据的。与苏联时代相比，我们在那里并没有做任何新的事情。我们正在恢复当地的基础设施，这些设施在前段时间被完全毁坏了.... 我们正在使用最新的技术来做到这一点。我们正在恢复军事和边境管制基础设施，我们正在建设自然保护基础设施，这是过去从未做过的。我们正在为紧急事务部（Emergencies Ministry）建立一个相关基地，这将使我们有机会在紧急情况下执行公海救援任务，并保护环境。”
普京指出，俄罗斯将“准备协助所有感兴趣的国家和公司开发北方航道”。他说，该地区的通航季节要长得多，而且“由于气候变化以及我们推出包括 ‘领袖’号（Lider） 在内的新破冰船，北方航道几乎全年都可以通航。俄罗斯拥有最强大的核破冰船队，这里的需求量很大”。
普京还提醒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 ，UNCLOS）规定了国际水域的法律制度，包括内水、内海、领海、毗连区、专属经济区和公海。内海位于一个国家的领土内......”它“受到特殊制度的保护，我们不必在这里为任何人提供任何特权...... 我们有权允许或不允许外国船舶在那里航行。但我们不会滥用这项权利，我们允许所有人自由通行”。
拜登总统在日内瓦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他们“花了很多时间”讨论了“一长串问题”，这显然包括北极问题。拜登说，他们讨论了美国和俄罗斯如何确保北极成为“一个合作而不是冲突的地区”。据他说，“我听了普京总统的新闻发布会的一部分，他谈到我们需要有某种工作方式来确保北极实际上是一个自由区。”
在美俄峰会召开前一个月，拜登总统在美国海岸警卫队学院（United States Coast Guard Academy）第140次毕业演习上发表讲话说，“海岸警卫队是美国在北极地区存在的支柱，随着冰层消退和新的海上航道的开辟，北极地区战略重要性迅速增强。我们美国是一个北极国家，美国必须展示我们的领导力和参与度，我们的外交和我们的行动技能.... 我们必须确保每个国家都遵守这些国际准则。所以，我们需要它们——我们需要现代破冰船，是的，但同样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与那些和我们有共同价值观的盟友和伙伴并肩站在一起，包括原住民团体，他们是北极水域传统知识的守护者。”
在拜登发表声明的第二天，北极理事会第12次部长级会议召开，标志着俄罗斯将担任理事会主席国。理事会会议于 2021 年 5 月 20 日在冰岛雷克雅未克举行。当时，华盛顿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运动，反对俄罗斯在北极航道上占据主导地位，并在正在进行的有关该地区问题的讨论中恢复了关于军事部分的讨论。有报道称，美国及其北约盟国反对俄罗斯控制北方航道的企图。事实上，莫斯科热衷于在理事会内恢复高层军事对话，但在2014年乌克兰事件之后，对话被推迟。莫斯科同样对北约在北极的战略持怀疑态度。
在雷克雅未克举行的北极理事会部长级会议上，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表示，北极理事会应“专注于在环境问题、海上安全和该地区原住民福祉方面的和平合作”。他说：“北极是一个引起世界关注的战略竞争地区。但北极不仅仅是一个具有战略或经济意义的地区。它是我们人民的家园，它意味着我们在该地区一直而且必须保持和平合作。我们有责任保护这种和平合作，并在这种合作的基础上再接再厉。”布林肯还强调了维持“有效治理和法治”的重要性，以确保“北极仍然是一个没有冲突的地区，各国采取负责任的行动”。 他还对俄罗斯拟议海洋规则的合法性提出质疑，对俄罗斯在远北的军事活动表达了强烈的保留意见。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质疑北约“在该地区部署轰炸机和潜艇的动机”。拉夫罗夫说：“因此，将我们在北极理事会内的积极关系扩大到军事领域也很重要，首先是恢复北极国家总参谋部之间关于军事问题的多边对话。” 拉夫罗夫关于挪威的声明也表达了莫斯科的忧虑。他说：“我们的挪威邻国从来没有将外国永久驻军的原则写入他们的法律，现在他们正在修改其立法......事实上，事情正朝着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曾经所说的‘在军事装备和人员不断轮换的基础上驻军’的方向发展。我们在欧洲其他地区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主要是，我们担心边境附近正在发生的事情。挪威是我们的近邻，我们与其保持良好关系。但是，由于在挪威和波罗的海国家部署外国军队而导致军事和政治紧张局势升级的问题仍然存在。”
早些时候，尼克·帕顿·沃尔什（CNN）写道，俄罗斯“正在北极地区积聚前所未有的军事力量，并在因气候危机而刚刚无冰的地区测试其最新武器，以确保其北部海岸的安全，并开辟一个从亚洲到欧洲的重要航线。”还有报道说，专家对俄罗斯的“超级武器”波塞冬2M39鱼雷表示担忧。沃尔什说，这种无人驾驶的隐形鱼雷“由核反应堆提供动力，俄罗斯设计师打算从海底偷偷越过海岸防御系统，比如美国的海防系统”。
据俄罗斯官员称，其目的是“运送一枚数兆吨的弹头，造成放射性波，使目标海岸线的大片区域在数十年内无法居住。引用时任负责国际安全与防扩散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克里斯托弗·A·福特（Christopher A Ford）的话说，波塞冬鱼雷的设计目的是“用放射性海啸淹没美国沿海城市”。同样，据报道，挪威情报部门负责人尼尔斯·安德烈亚斯·斯滕塞内斯（Nils Andreas Stensønes）海军上将也表示，他的机构已将波塞冬评估为“新型核威慑武器的一部分。而且它处于测试阶段。但它是一个战略系统，它针对目标……其影响远远超出了他们目前测试的地区”。
沃尔什表示，俄罗斯的军事集结已与北约和美国的军队及其装备动员相媲美。例如，部署在挪威奥兰空军基地的美国B-1“枪骑兵”轰炸机在巴伦支海东部完成了任务。美国官员承认美国军方的隐形海狼级潜艇在该地区。据报道，美国国务院一位官员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美国在北极显然面临着俄罗斯的军事挑战”，包括改造冷战时期的旧基地和在摩尔曼斯克市附近的科拉半岛建造新设施。”
这位高级官员说：“这对美国及其盟国有影响，尤其是因为它创造了将力量投射到北大西洋的能力”。援引五角大楼发言人托马斯·坎贝尔中校的话说，“俄罗斯正在翻新苏联时代的机场和雷达装置，建造新的港口和搜救中心，并建立其核动力和常规动力破冰船队。”他指出：“俄罗斯还在扩大其空中和海岸防御导弹系统网络，从而加强其对北极关键地区的反介入和区域拒止能力。”
华盛顿显然对俄罗斯试图影响北方航道感到不安——这是一条从挪威和阿拉斯加沿着俄罗斯北部海岸一直延伸到北大西洋的航道。预计北方航道（NSR）将缩短目前海运集装箱通过苏伊士运河从亚洲到达欧洲所需的时间。
据俄罗斯远东发展部（Ministry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ussian Far East）一位官员称，到2030年，北方航道沿线的货运量预计将增加到1亿吨。另一位俄罗斯官员表示，“NSR将是一条比位于南部的运输路线更环保的航线，因为俄罗斯在开发北极航线时优先考虑货物运输的环境安全，并侧重于使用适当燃料类型的船舶。”
今年4月，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表示，俄罗斯“将继续在北极和北冰洋沿岸发展军事基础设施”。据他介绍，“重要的是，北方舰队一直在练习使用来自北极群岛机场的战斗机，并且继续在北极岛屿和北冰洋海岸线发展军事基础设施。”
显然，美国和北约盟国在该地区将变得越来越活跃。美国认为，北极地区现在陷入了来自莫斯科和北京的经济和军事竞争。中国作为该地区的新兴角色也受到越来越多的怀疑，尤其是在其宣布北极政策后。北京自封为“近北极国家”，其“冰上丝绸之路”项目在西方引起了新的关注，尤其是在中美关系日益紧张的背景下。
与此同时，莫斯科越来越担心，有人试图使该地区成为西方军事演习的潜在危险地带。俄罗斯驻华盛顿大使馆表示：“包括美国在内的北极挑战军演具有‘挑衅性’，没有在欧洲建立任何互信框架，与北极地区的和平与可持续发展相矛盾。”该演习在北欧防务合作组织的主持下每年举行两次，其中包括一支由25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10架F/A-18大黄蜂多用途战斗机以及KC-130加油机和运输机组成的特遣队。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说，包括战略空军在内的总共40000名士兵和15000件武器装备“集中在俄罗斯西部和南部边界附近，甚至北约侦察飞行在2021年头三个月比2020年增加了一倍”。
正是在大国博弈的背景下，俄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说“俄罗斯控制着北极”。他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每个人都非常清楚这是我们的领土。”《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的一份报告称：俄罗斯领土占北极海岸线的 53%。俄罗斯还加大了在该地区的军事投资：自2007年以来，至少有50个苏联时期的军事前哨重新开放。但其他北极国家的看法不同。2018年，北约27年来首次派遣航母进入北极圈。去年，英美军舰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首次进入挪威北部的巴伦支海，靠近俄罗斯的重要海军基地。明年，挪威将在北极圈内进行冷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在大国竞争的框架内审视北极地缘政治，正如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Carnegie Endowment）的一篇文章所强调的那样，莫斯科雄心勃勃的北极计划相当于冷战的延续，“其长期任务是在欧洲发生战争时保护其弹道导弹潜艇舰队，以及在北大西洋展开行动。”但该文章警告称，“与冷战期间相比，俄罗斯军方正在以更少的资源恢复这些任务，并面临有着更强大能力的对手。”如果莫斯科的任务是在其北极地缘政治目标中拉拢像中国这样有经济能力的伙伴，这可能会再次让人怀疑。中国显然对美国及其各地盟友的印太战略感到担忧，中国准备加强支持其“一带一路”倡议，而“冰上丝绸之路”显然是北京未来数年的梦想项目。因此，俄罗斯担任北极理事会主席国被视为对美国、加拿大、挪威等其他北极国家的重大挑战，而中国正在成为该地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
作者简介:
KM Seethi 是印度喀拉拉邦（Kerala）圣雄甘地大学（Mahatma Gandhi University）社会科学研究与推广中心 (Inter University Centre for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and Extension，IUCSSRE) 主任。他还曾担任圣雄甘地大学社会科学系主任和国际关系与政治学教授。他经常为“全球南方座谈会”（Global South Colloquy）撰稿。
翻译：王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