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当代北极和亚北极地区的军事化问题引发了许多争论。新闻和学术界都在问,如果发生军事冲突,如何才能维持和平,以及北极地区的战争会是什么样子。为了给这些问题提供思路,北极研究所2021年冲突系列报告对过去的北极军事化和军事活动进行了分析,为现代北极政治寻找历史背景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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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期间,北极在美苏战略竞争中的角色包括战略轰炸机和飞越北极的洲际弹道导弹(ICBMs)带来的潜在空中威胁以及弹道导弹潜艇和猎人-杀手潜艇在北极海冰下行动带来的海上威胁。两国北美防空联合司令部(NORAD command)和导弹防御概念提供的防空和早期预警,构成了西方对针对北极大陆战略威胁的反应。

此外,相互保证毁灭(Mutually Assured Destruction)策略的风险确立了包括传统的惩罚威慑在内威胁和脆弱性的战略平衡。然而,一方试图通过否定来实现战略优势和加强安全的企图——利用反击目标来破坏对手系统的武装——打破这种平衡,引入不稳定的进攻性系统和姿态,加剧了两个核大国之间的竞争和军备竞赛。灵活的反应包括反作用力和反价值(经济和人口中心)的结合。

军备控制促进稳定

这种竞争造成不稳定性增强,由此产生了核军备控制方面的双边合作。战略武器控制和战略防御寻求重新建立平衡,以阻止任何一方威胁首先进行裁军打击的能力。阻止任何一个国家有解除武装威胁的第一次打击能力。军备控制谈判,如第一阶段限制战略武器谈判(SALT I),导致限制反弹道导弹防御的1972年限制反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反弹道导弹条约》(1972 Anti-Ballistic Missile (ABM) Treaty)和限制部署中程核力量的1987年《中程核力量条约》(1987 Intermediate-Range Nuclear Forces)的签订。冷战后一系列双边谈判促成了《削减战略武器条约》(Strategic Arms Reduction Treaties)的签订,最近的一次是2010年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该条约于2021年2月延长了五年。军备控制通过透明度、可预测性和合规性核查机制(如视察)建立信任,从而加强战略稳定和相互合作。

然而,针对美国公民和象征性地标的9/11事件表明,北美大陆不再免受威胁。为了应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恐怖主义和寻求发展核能力的流氓国家的威胁,美国于2002年退出了《反弹道导弹条约》(ABM Treaty),以追求国家导弹防御系统,并开始对核三位一体进行现代化改造。这导致了与俄罗斯的战略紧张关系重新抬头,并与正在崛起的竞争对手中国产生了新的紧张关系。

2007年,俄罗斯更新了其在靠近美国和加拿大领空的北极地区的远程轰炸机巡逻队。俄罗斯开始对北极进行重新军事化,对自己的核武库进行现代化,以捍卫自己的地区利益,并从近邻开始恢复自己在世界上的影响力。2009年的谈判导致2010年签署《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这是前总统奥巴马与俄罗斯“重置”的一部分,但在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Crimea)和在顿巴斯(Donbas)进行军事活动后,两国关系恶化。北约对俄罗斯边境附近盟国的防御反应加剧了紧张局势,而俄罗斯则试图通过海陆空平台的新型进攻性导弹运载技术来抵消美国的战略优势;除了在低于冲突域阀前使用灰色地带战术之外,包括“跨多个领域的动态和非动态活动,利用信息作战、网络攻击和其他秘密的军事和非军事相结合的手段。核现代化项目早在2018年之前就开始了,当时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公布了可以绕过导弹防御系统新系统,该系统的双重运载平台上装有核弹头和常规弹头,对北美洲造成威胁。

近期,随着美国/北约和俄罗斯之间的紧张关系加剧,自冷战以来提供了一定程度稳定性的军备控制制度开始瓦解。这涉及双边和多边协定。美国在军控方面的信心越来越弱。2018年,美国退出《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JCPOA), 2019年退出《中导条约》(INF Treaty), 2020年退出《开放天空条约》(Open Skies Treaty)。《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是美俄之间仅存的最后一项双边军备控制条约。虽然《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被延长了五年,但其在2026年2月之后的未来仍存在不确定性。军备竞赛的限制已经随着《反弹道导弹条约》和《中导条约》的结束而放松,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期满可能会完全取消这些限制。

新导弹技术和后战略军控环境对北极的影响是什么?

军备控制和《开放天空条约》等其他合作性制度的结束重新引发了不信任、恐惧、不确定性和不可预测性,加剧了不稳定的军备竞赛。这些事态发展可能影响到北极的稳定,尽管它们对涉及北极非军事事项更广泛的合作框架(由北极理事会和《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加以强化)的影响仍不确定。然而,令人担忧的是,美国、俄罗斯和中国这三个大国之间竞争的加剧,这是多重的,涉及核竞争——本质上是核安全困境——以及从合作到竞争,再到潜在冲突的北极利益。俄罗斯在北极部署战略资产,使其具备了通过远程系统(如下一代远程巡航导弹和高超音速滑翔飞行器)瞄准北极乃至整个北美的能力,同时还部署了能够打击欧洲北极地区目标的中短程系统,尤其是挪威和巴伦支海周围地区。事实上,随着北约在挪威周围的演习(如2018年“三叉戟接点”(Trident Juncture)演习)以及最近美国在挪威奥兰德航空站部署B-1战略轰炸机,紧张局势已经加剧。俄罗斯的演习包括轰炸机飞行和在巴伦支海测试北方舰队导弹。这些事件进一步加剧了欧洲、北极乃至全球战略关系的恶化。随着北约在北极地区的存在不断增加,我们能预测俄罗斯的战略姿态、导弹试验和演习吗?

军备控制的崩溃对北极产生一定影响,导致了战略性军备竞争,这涉及到美国和俄罗斯进攻性核系统和导弹防御的区域部署日益增加。这还包括俄罗斯北方舰队(Russia’s Northern Fleet)的空中和海上发射平台,这些平台位于科拉半岛周围,由S-400等防空系统保护。此外,美国在阿拉斯加部署了空中和导弹防御系统,北极海冰下也有其潜艇巡逻。最近,美国北方司令部(USNORTHCOM)和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发布了一项新的战略指导,以发展所有领域的感知能力和信息优势,在拒止威慑原则下,美国对俄罗斯和中国侵略的反应转为左派(例如在发射阶段初期或之前)以防止或解除威胁。在北极进行核武器试验等核活动,不仅涉及地方和地区安全,还可能对人类和野生动物造成辐射毒害。例如,2019年8月发生在北德文斯克(Severodvinsk)和阿尔汉格尔斯克(Arkhangelsk)附近的尼奥诺克萨(Nyonoksa)的爆炸被归咎于俄罗斯新型9M730“海燕”(Burevestnik)核动力巡航导弹测试的失败。关于俄罗斯目前是否有能力制造这种所谓的“世界末日武器”,有许多模棱两可和争论。然而,事故导致辐射水平上升,可能危及当地人民,并且已经造成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Rosatom)六名雇员死亡。

重启军控合作,可以加强全球和北极地区的合作,并对其他地区关系产生积极影响。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将是具有挑战性的,但延长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以及美国重新与伊朗就全面协议进行接触,表明这是一个积极的开端。

管理竞争的潜在解决方案

限制战略性军备竞争的潜在解决办法可以在全球和区域两个层面解决。第一个最可行的方法是谈判一项条约来取代《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该条约特别针对美俄两国未解决的技术,如扩大导弹防御(地区防御而非点防御)、远程对峙武器、多方位独立瞄准车辆(MIRVs)、战术(战区)核武器和两用系统(特别是因为目标国家可能无法区分核弹头和常规弹头)。谈判也可能回到限制中程核力量的问题上。这些举措将受挑战,即中国是否会限制其核力量和常规力量现代化计划(这是否能让中国加入《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核专家们仍在争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继任者可能还会减少在北极核力量的部署,选择在该地区巡逻的海空平台上部署常规战略武器,而不是核武器;或者完全减少巡逻(尽管俄罗斯的战略资产位于受防空系统保护的北极基地)。

另一个选择在北极探索建立核禁区或更全面的无核武器区(NWFZ)条约。北极无核武器区的提议将通过双边或多边协议限制或禁止北极地区的核行为,并将加强该地区乃至更广泛的全球主要大国之间的合作、透明度和信任,从而缓解战略竞争对手之间的紧张关系。然而,尽管不包括弹道导弹潜艇和反潜行动的限制区域可能可行,对战略部队部署的任何限制都难以得到美国和俄罗斯的承认,特别是俄罗斯北方舰队的很大一部分都位于北方地区。对核资产部署和转移的额外限制可以通过多边而非双边条约得到加强,该条约涉及北极圈5国(加拿大、格陵兰-丹麦、挪威、美国和俄罗斯)或北极圈8国(加拿大、格陵兰、挪威、美国、俄罗斯、瑞典、芬兰、和冰岛)。然而,美国和俄罗斯将不得不接受这种条约下限制核活动的条件,这最终要求他们评估自己在北极的国家战略利益成本和收益。

结论

后军控时代和大国竞争的影响对北极地区中长期稳定带来重大挑战, 虽然根据当下北极关系合作框架的规范和制度我们很难预测该地区的竞争将以何种形式出现。可以假定,北极不同地区将表现出不同类型的竞争,例如在欧洲的北极地区,北约的活动正在增加,而在北美地区北极,大陆防御的现代化强调持续的领域意识和信息优势、威慑以及战胜机制。回归军备控制而非军备竞争,将涉及美国、俄罗斯、可能还有中国之间的接触和对话,这将为加强合作、实现战略稳定创造条件,从而在北极领域获益。然而,在这个时候,进攻性武器系统的部署和相互挑衅的姿态加剧了不信任和脆弱性,导致各国缩小差距以加强安全,但矛盾的是,这在全球造成了进一步的不稳定,甚至可能影响北极地区。


南希·蒂普尔(Nancy Teeple),加拿大皇家军事学院政治科学与经济系副教授,北美和北极防御与安全网络(North American and Arctic Defence and Security Network)成员。

 


翻译:辛晓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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