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是世界上的重要国际角色,他是G7、北约和北美防空司令部(NORAD)的成员,拥有世界第二大领土面积,所以其在日益动荡的世界中自然面临着多重的复杂问题,甚至是潜在的威胁。

       加拿大的政策若要具有前瞻性,必须关注美国的外交、国防和经济重点的可能变动、重视中东持续的冲突、俄罗斯在乌克兰的侵略、全球极端主义、贸易和经济增长问题以及全球环境问题等。所有这些问题的共同权重可能解释了为什么北极这个重要的战略地区,渥太华只给予其不时的关注,并没有制定与之战略重要性相匹配的长期政策。

       然而气候变化、经济因素、区域国家的军事战略和一些国家国内政治重点可能发生的变化等因素,都要求加拿大出台更清晰和详细的北极政策。对加拿大人而言,了解地缘政治背景,并制定出正确的政策是至关重要的。

       可以肯定的是,加拿大并没有忽视北极地区及其绵延数千公里的海岸线。从历史上看,渥太华对该地区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早在20世纪20年代其就宣称将海上边界扩展至北极点(就像苏联不久之后做的那样)。冷战期间加拿大主权保护意识增强,渥太华不仅对北极领土做了主权声明,并声称加拿大北极群岛内的水域为加拿大内水,而且还采取象征性和实质性措施表达和维护其主权声明,把因纽特家庭重新安置到远北地区,并在1970年于该地招待了来访的伊丽莎白女王二世和她的家庭成员。

       在后冷战时代,苏联的威胁似乎消失了,但即便如此,包括丹麦(通过自治的格陵兰岛而成为北极国家)和美国在内的一些北极沿岸国家存在的政治,经济和法律争端开始显现出来。当前的一些因素放大了北极的重要性,并改变了地缘政治格局。全球变暖意味着西北航道和北方海航线(NSR)有了新的通航可能性,这些航线将从根本上改变全球化背景下的世界贸易路线。北极地区潜在的巨大资源储量的发现也为这个地区的国家创造了机会和诱惑。此外,一些北极国家有了新的战略考虑,特别是俄罗斯果断地追求雄心勃勃的外交政策目标。

       此外,新的北方海航线的可能通航,特别是NSR北方海航线,正在给北极地区带来其他有影响力的参与者。尤其是中国,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国和北极理事会的一个新观察员,对该地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也就意味着现在关注北极地区的国家远远超出北极理事会成员的范围。

       全球变暖意味着西北航道和北方海航线(NSR)有了巨大的通航可能性。此外,北极地区巨大的能源和矿产资源储量大大凸显了该地区的国际利益。北极地区可能拥有世界上未发现的传统能源储量的22%,包括全球未被发现石油储量的13%,天然气的30%,以及各种天然气水合物和巨大的矿产储量。尽管过去几年能源价格停滞不前,但这一价格仍然可观。随着北极冰层的融化和钻井技术的进步,北极勘探将会有新的动机和可能,特别是当全球需求如预测的那样增长时。

       因此,包括加拿大、丹麦和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对扩大其北极领土提出了强烈的要求,这并不奇怪。具体而言,一些具有广阔大陆架的国家,如加拿大、丹麦(经格陵兰岛)和俄罗斯,正利用各种国际机制,特别是通过联合国海洋法公约(UNCLOS III)提出扩大其北冰洋管理海域的声明。这些主权声明,在某些情况下,包括北极点。

       因此,加拿大与许多在北极地区寻求潜在资源的国家竞争,以确保获取航线的控制权或者使用权,在这些有着众多所求的沿海国家中维护其在北极的领土主权和专属经济区。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加拿大面临来自其他北极沿海国家的主权竞争,但除俄罗斯以外的所有与加拿大存在主权竞争的国家都是北约成员国,因此,在盟国间所引起的只是平常的担忧。

       加拿大与美国、丹麦或挪威在北极问题上的谈判有时可能是困难的,但他们都是北约成员国,可以毫无疑问地预见到他们将通过仲裁等方式和平解决争端;没有理由认为他们之间的分歧会演变成军事暴力的升级。然而与俄罗斯的关系和情况是非常不同的,加拿大应该警惕可能的北极风险。

       加拿大的外交部长斯特凡•迪翁曾指出,俄罗斯和加拿大约控制着北极海岸线的四分之三,两国有理由合作并避免军事对抗。事实上有很多两国共同关心的领域可以帮助两国维持良好关系,例如,文化交流,搜索和救援合作,以及与原住民的关系等。因此,人们可以看到与俄罗斯对话的可能优势与动力。

       但谈判应该基于对每个国家重大政治、经济、社会和军事战略利益的清醒认识。不经深思熟虑的对话可能会对双边关系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在未来几年内,加拿大至少在四个方面需与俄罗斯打交道,所以在制定成熟的大战略过程中,加拿大需要清晰地理解这四个方面的概念。这些方面包括地理,人口统计,经济和地缘战略。

       首先,地理上:俄罗斯拥有世界上最长的北极海岸线,这些海岸线的毗邻领土面积占北极土地的50%,并且俄罗斯有包括罗蒙罗索夫脊和门捷列夫脊在内的绵长的大陆架。尽管与北极接壤的一些其他国家也对这些大陆架提出了主权声明,但克林姆林宫坚持认为这些山脊是属于他们的,这意味着俄罗斯声称拥有的北极领土面积超过了一百万平方公里。此外,俄罗斯在其法律声明上延续了苏联时期的法律战术和从一而终的风格。

       第二,就人口而言,其他任何国家都不像俄罗斯一样有着显著的北方人口。大约九百万俄罗斯人居住北方的数十个城市里和上百个大的定居点上。因此,大量的俄罗斯人有着在远北地区生活的历史经验,并且对这个地区有着深深的眷恋。

       俄罗斯在北极拥有无与伦比的军事力量。该地还是其北方舰队的基地。

       第三,在经济上,俄罗斯在北极地区的投资远高于其他任何一个邻国。20%的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和五分之一的俄罗斯出口产生于该地。就像前文所述,北极地区巨大的能源潜力使莫斯科放大了其经济意义。俄罗斯经济具有单一性和非竞争性的特征,其大部分出口依赖于能源。因此,即使能源价格低廉,俄罗斯仍在寻找新的能源。

       如果能源价格上升,西方解除对俄罗斯先进油气勘探技术的制裁,莫斯科很可能会大幅增加其在北极油气勘探领域的努力,增加在北极地区的石油开采。世界上最大淡水湖贝加尔湖严重污染的痛心案例已经证明了俄罗斯在环境保护方面的极度粗心,因而其在生态脆弱的北极的这种油气开采活动很可能会对整个地区产生灾难性的环境后果,因此俄罗斯的开采活动应受到地区和全球的关注。

       第四,俄罗斯在北极具有无与伦比的军事实力。俄罗斯在该地区建有强大的北方舰队基地,部署了大量装载弹道导弹的核潜艇。莫斯科还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重型破冰船舰队,包括几艘核动力破冰船。2016年7月世界上最大和最具威力的俄罗斯双反应堆核动力破冰船下水(预计于2017年底投入使用)。俄罗斯北方舰队的部署也与该国的全球军事战略无缝衔接。在2016年10月,北方舰队的一组强大船队通过英吉利海峡到地中海东部以协助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行动。

       俄罗斯不仅在北极有着巨大的军事能力,还把北极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2008年俄罗斯前总统梅德韦杰夫强调了北极的战略重要性,将其作为“到2020年俄罗斯联邦国家安全战略”的一部分。2014年12月,克林姆林宫制定北极战略,赋予该地与其他的四个长期军事区相同的法律地位。2015,总统普京不仅创建了一个在各个领域有着很大权力的北极发展协调委员会,而且委任众所周知的反西方和强硬的Dmitry Rogozin为该委员会主任——他曾说:“坦克不需要签证。”此外,俄罗斯在距芬兰边界50公里的地区部署了北极旅,并进行了大量的北极军事演习来显示他对北极的重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加拿大的北极军事能力在退缩,其关闭了部分的北极军事基地,对北极运输工具的投资严重不足,重型破冰船建设缓慢。俄罗斯采取了针对西方的咄咄逼人的政策,北约则在北美洲和欧洲进行军事防御,两者针锋相对且有冲突升级的风险,这一情况更加凸显了加拿大在北极军事能力的薄弱。莫斯科大量的军事集结来自看似合理实质上奇怪的对威胁的评估,俄罗斯认为西方觊觎俄罗斯的自然资源,并将使用武力去夺取。然而,没有任何一个西方国家对效仿莫斯科在北极地区进行军事扩张有真正的兴趣。换言之,俄罗斯臆造的自我强化的威胁评估和当前的军事集结,正迫使包括加拿大在内的其他北极国家效仿。

       俄罗斯的军事扩张也受到令人担忧的国内因素的鼓动。鉴于普京政府似乎很受欢迎(尤其是在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反对派的情况下),它遭受着合法性危机。合法性建立在一种默认之上:政府将持续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以换取他们的政治支持,而人们不会在政治上挑战政府。

       目前的俄罗斯经济停滞不前,固守旧有模式且没有竞争力,普京政府不得不寻找其他的合法性来源。对外军事冒险和由对抗想象的外部威胁所带来的荣光已经填补了这个空白。

       打这张牌是有风险的,同时需要有新的冒险和新的成功持续激发这个由政权故意产生的超民族主义热情。有证据表明,北极问题被莫斯科优先考虑去帮助它获取俄罗斯的荣耀和大国地位。这些趋势无疑使其成为更加鲁莽和不可预测的北极参与者。

       因此,俄罗斯试图在北极建立正常的印象而在其他地方塑造争强好胜的印象,并设法说服其他北极国家把北极政策同他们的全球战略脱钩,这一想法既不可行也不谨慎。事实上,这一政策造成的牺牲是十分危险的。它会产生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并进一步鼓励俄罗斯在该区域的活动。因此,仅专注于诸如搜救和航行安全,以及北极对话的功能性问题,很可能是虚幻的和危险的。

       而坚持认为北极理事会迄今为止的一切事务都可以凭其自身处理妥当是不明智的——这诚然可能是真的——即便是在俄罗斯企图以其军事集结和强硬姿态广泛震慑各国的同时。

       加拿大采取平衡政策将会是明智之选:北极地区的能力建设将有利于加拿大国家软实力和硬实力的良好结合,并认识到软弱只会给俄罗斯制造诱惑,这比起俄罗斯支持区域和平与合作的宣言更加不稳定和充满机会机会主义。

该篇文章转载于加拿大Macdonald Laurier研究所

作者简介:Aurel Braun,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国际关系与政治学教授同时兼任哈佛大学戴维斯中心副教授。Stephen Blank,华盛顿美国外交政策委员会(AFPC)俄罗斯问题高级研究员。


编译:宋晗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