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12月18日),一项政治进程即将启动,该政治进程将决定人们对格陵兰一个极具争议的稀土和铀矿项目的信任度。稀土可能有助于对抗全球变暖,但格陵兰居民担心他们的健康和环境。

格陵兰:今年夏天,丹麦核物理学家尼尔斯·玻尔(Niels Bohr)在格陵兰岛南部青草茂盛的小镇纳尔萨克(Narsaq)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访问,他因获得诺贝尔奖和参与美国制造出首个核弹的曼哈顿计划(Manhattan Project)而闻名,人们以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小广场。

上一次我在纳尔萨克的时候,一个小小的标志仍能证明玻尔的威名:“尼尔斯玻尔广场”(Niels Bohr Square)。

当这个标志竖立起来时,丹麦士兵们正在附近的宽纳斯特山(Kuannersuit)上进行盖革计数器的工作,地质学家在那里发现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质。

纳尔萨克是格陵兰岛最美丽的城镇,根据当地1350名居民的说法,(玻尔和丹麦士兵的)雄心壮志是把铀带到丹麦,用于尚未建成的核电站。

士兵们在半山腰钻了一个矿井,至今仍能看到井口,1980年,4200多吨矿石被运到丹麦接受更仔细的检查。不久之后,丹麦决定不再建造任何核电站,格陵兰岛铀的重要性也变得和尼尔斯·波尔斯一样黯淡。

相反,所谓的稀土——我们这个时代的超级矿物,被赋予了主导地位。

位于纳尔萨克的宽纳斯特山拥有世界上已知最大的稀土矿藏之一。稀土含有17种不同的矿物,在地球上的许多地方都能找到,但没有哪个地方的稀土在数量和成分上像纳尔萨克的稀土那么诱人,而开发位于海拔约600米的宽纳斯特山顶上的稀土矿即将成为现实。

这就是为什么周五正式启动的政治进程的影响可能不亚于美国及其盟友的国防、应对全球变暖所需的技术以及格陵兰岛未来。

另一个采矿项目在Tanbreeze,它位于距宽纳斯特山不到50公里的地方,也拥有稀土,而且也在逐渐走向成熟,但Tanbreeze的采矿项目规模较小,没有铀,目前大多数政治关注都集中在宽纳斯特山的采矿项目上。

政治支持

在与支持宽纳斯特山采矿计划的矿业公司——格陵兰矿业公司(Greenland Minerals A/S)争论了十年之后,格陵兰的环保部门已经初步批准了该公司在拟建矿山的环境保护计划以及与周围动植物群落的其他互动计划。

“这是一个重要的矿井。”格陵兰工业和矿产资源部长尼尔森说道。

现在相关文件已经翻译成格陵兰语(格陵兰的官方语言),最后的政治进程已经开始。目前,议会多数议员已经宣布,如果公众听证会期间没有发现意外的环境问题,他们将支持开采该矿。

格陵兰年轻的自由党成员、工业和矿产资源部长延斯·弗雷德里克·尼尔森(Jens Frederik Nielsen)公开表示支持。

“这是一个重要的矿井。它将创造就业机会和推动经济增长。如果我们已经站在了终点线,那就太好了,但我们当然必须遵守法律,必须依法推进这个程序。”尼尔森几天前在努克对我如此说道。

基于必要的保留意见,他预测该矿可能“在一年内,也许在半年”就能开放。这是划时代的。

不可或缺的矿物质

如果从空中看宽纳斯特山,能看到大片白色的山,几乎没有植被。稀土具有足够的强度,很容易被发现,虽然大多数人对其实际用途一无所知,但其对世界的重要性快速增长,几乎与当初发展核电时铀的重要性一样增长迅速。

如今,许多关键技术发明高度依赖于稀土矿物。诸如钕、镨、铽和镝之类的矿物质在电子冰箱、自动驾驶汽车和其他通过物联网通信的电子产品中是不可或缺的。

它们在电脑里,在我的手机里,在核导弹的导航系统里,我如此写道。它们用于太阳能电池板上,也用于水泵、风车和电动车的磁铁上,而这些又对抗击全球变暖至关重要。

如果没有稀土,许多对抗气候危机的政治宏伟愿望将面临危险。据格陵兰矿业公司称,宽纳斯特山富含上述四种主要矿产。

格陵兰矿业公司新任执行董事总经理约恩·斯科夫(Jørn Skov)在努克的一次长达两个小时的简报会上告诉我,宽纳斯特山(的矿床)可能满足世界上对这四种矿产五分之一的需求:

“我觉得这是一个奇妙的故事。格陵兰岛可以提供推动绿色转型所需的15-20%的资源。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挑战,但想象一下,格陵兰岛可以帮助解决这个问题。同时,宽纳斯特山也可能解决格陵兰自身的一些基本经济问题。

在过去的10-12年里,格陵兰矿业公司已经在宽纳斯特山钻了70多公里的洞,这些矿藏的大小和成分已经过澳大利亚联合矿石储量委员会(Australia’s Joint Ore Reserves Committee)的认证。

(许可)文件很重要:一旦获得格陵兰的政治许可,约恩·斯科夫和格陵兰矿业公司的澳大利亚控股公司需要愿意投资12亿美元的投资者来开发该矿。

美国和中国

从纳尔萨克出发,沿着一条碎石路行驶6到7公里的坎坷路程就到了宽纳斯特山。这条路线将带游客经过垃圾场,然后经过一个小海湾,以及索弗斯(Sofus)和最近去世的苏卡·弗雷德里克森(Suka Frederiksen)的农场左侧,那里饲养着格陵兰岛上为数不多的奶牛。

这些奶牛“短小精悍”,是北极地区普通奶牛的一个小变种,但它们又可爱又聪明,看到路人时不会感到惊愕。走过农场之后,通往宽纳斯特山的碎石路变得更加陡峭。汽车必须停在半山坡上,离旧矿井不远。

去往宽纳斯特山的剩余路程只能徒步。

我在早些时候听说格陵兰矿业公司可能会买下索弗斯的农场。即使是约恩·斯科夫引人入胜的演讲也没有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性,即在宽纳斯特山不平坦的高原上,大约有1200名工人将进行施工,此阶段会产生大量粉尘,还将使用重型车辆进行大量的卡车运输,因此离矿井最近的区域可能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污染。

多年来,索弗斯农场附近的格陵兰矿业公司(Greenland Minerals)的集装箱上贴着大大的黄色标牌,警告当地人防范潜在的核辐射,纳尔萨克的许多市民都很紧张。

他们担心孩子们的健康,担心山谷里的羊,担心峡湾里的鱼和鲸鱼,担心新建的南格陵兰蔬菜农场,担心山上的野生浆果,担心自己的心境安宁。几年前,有传言说,如果开发矿井,整个纳尔萨克将关闭或不得不搬迁。

美国关注点

所有这些细节对当地人以外的人有什么重要意义吗?有的,的确是有重要意义。2019年7月22日,特朗普在联邦公报(Federal Register)上发布了总统备忘录。

特朗普提醒时任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Mark Esper)关注他在备忘录中提到的对美国没有足够能力生产稀土矿的担忧。

“现阶段我们不能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格陵兰矿业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约恩·斯科夫说道。

特朗普严肃地建议了其他前进道路:

“如果总统没有根据法案第303条采取行动,就不能合理地期望美国工业界及时、充分地提供分离和加工轻稀土元素的生产能力。此外,根据法案第303条的采购、采购承诺或其他行动是满足这一关键能力需求的最具成本效益的、快速的和实际的替代方法。”

特朗普总统希望加大努力来解决这个问题,三个星期后他坦言他确实考虑过买下整个格陵兰岛,包括57000名居民、雪橇犬和矿产。

很多人还记得,格陵兰和丹麦很快拒绝了这一提议,其中丹麦仍然对格陵兰拥有主权,但美国对格陵兰矿产的追求仍在继续。

2019年8月,格陵兰岛南部进行了为期三周的由美国赞助的新矿床空中调查。2019年10月,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和首席顾问托马斯·乌尔里希·布雷什布尔(Thomas Ulrich Brechbuhl)访问格陵兰岛时,稀土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

今年6月,美国国防部要求国会立法,确保有足够的稀土用于美国国防。新闻门户网站《国防新闻》(Defense News)报道说,拟议的立法将提高《国防生产法》(Defense Production Act)规定的支出上限,使美国政府能够在弹药和导弹中的稀土元素上花费高达17.5亿美元。

中国股东

2016年,随着中国矿业集团盛和(Shenge)收购了格陵兰矿业12.5%的股份,中国对宽纳斯特山(矿场)的兴趣日益明显。盛和仍然是该公司的最大股东,目前持有9%的股份。

这里的重点是,中国控制着全球90%以上的稀土矿生产。从矿石中分离矿物的过程对技术的要求很高,成本昂贵而且杂乱无章,特别是当提取过程使用了酸之后。

中国企业是这方面的世界冠军,欧盟和美国都担心中国可能会利用其垄断地位施压。

2018年,格陵兰矿业公司与盛和公司签署了一份不具约束力的协议,该协议规定盛和公司可能最终从宽纳斯特山购买稀土总产量约为32000吨的矿石。这就是为什么该协议受到了关注。

格陵兰矿业股价上升后在一份新闻稿中写道:“盛和表示,有意收购该项目生产的所有稀土产品,无论是矿产还是化学精矿产品,均按公平交易价格定价,反映已公布的国际交易价格。”

2019年1月,盛和与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CNNC)签署了一项协议,中国核工业集团公司也将享受来自宽纳斯特山的成果。根据美国科学家联合会(Federation of American Scientists)的说法,中国核工业集团是中国核电供应和中国核武器库背后的关键开发商。

瞄准欧洲

然而,如今,格陵兰矿业对中国直接销售的所有关注似乎都已烟消云散。相反,格陵兰矿业公司的代表与欧盟举行销售会谈。今年9月,欧盟委员会发起了一场范围广泛的运动,以确保向欧洲供应稀土和其他战略矿产。

欧盟委员会希望将欧洲工业与格陵兰矿业(Greenland Minerals)等稀土生产商联系起来,而约恩•斯科夫认为,这一做法很有前景。

盛和也是加州帕斯山稀土矿的股东,就像盛和为加州帕斯山稀土矿提供专有技术一样,来自中国的盛和也将为宽纳斯特山的采矿提供必要的技术。

即使是美国也离不开中国的专业技术,但格陵兰矿业公司现在的战略是,在欧洲的宽纳斯特山(矿业)公司出售整套有价值的稀土元素。

时间会证明,60年前尼尔斯·玻尔寻找的来自宽纳斯特山的铀是否也会如此(被出售)。在格陵兰出口铀之前,丹麦和最终用户国之间必须签订详细的协议。“在现阶段,我们不能对此发表任何评论,”约恩·斯科夫说。

局部分歧

格陵兰矿业公司说,铀是潜在矿的副产品,随着稀土的开采,这些将不可避免地被挖掘出来。但即使铀只占格陵兰矿产计划产量的一小部分,也会让格陵兰的许多人感到痛苦。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纳尔萨克和格陵兰其他地区的许多人在铀矿问题上一直存在严重分歧。2014年,努克的议会以一票之差取消了格陵兰的铀矿开采禁令。

反对派已经在一个“反铀协会”(Uranium-No-Thanks-association))——乌拉尼纳米克(Urani Naamik)团结起来,格陵兰最大的反对党因努伊特阿塔卡蒂吉特(Inuit Ataqatigit)的主席穆特·埃格德(MutéB.Egede)也是一名南方人,今年早些时候我问他时,他直言不讳地批判了宽纳斯特山的煤矿:

“我们反对格陵兰的铀矿勘探和开采。它使我们出现分歧,我们认为格陵兰岛不应该变成子孙后代的废物仓库。我们更愿意帮助格陵兰岛南部发展其他更具可持续性的企业。”

他的政党主张就铀矿的问题进行了表决,并就废物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每年,格陵兰矿业公司将在宽纳斯特山碾碎300万吨矿石,只出口一小部分。其余的,即所谓的尾矿,将沉积在宽纳斯特山顶部的一个大湖中。

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北极项目努克办公室主任卡雷•温瑟•汉森(Kaare Winther Hansen)也仍然持怀疑态度:

“首先,格陵兰矿业不会将化学废物运出格陵兰岛。他们想把垃圾倒在人工大坝后面的湖里,人们对这些大坝心存疑虑:它们能撑得住吗?我们并没有把握。其次,他们不会建立地下矿,而是在含有钍、铀和氟化物化合物的地点建立露天矿,因为是露天矿,这些化合物就有潜在危险,他们可能在周边地区扩散。纳萨克的居民中,住的离矿井最近的只有5公里。他说,“居民们将地表水做饮用水,所以也会有灰尘问题。”

格陵兰矿业公司寻找最有能力的格陵兰政府员工的习惯也惹恼了评论家。他们反对高级公务员与格陵兰矿业公司的高层官员交换获取政府机密信息的权限。

从2007年开始,该公司聘请了格陵兰工业和矿产资源部的负责人。几年后,前格陵兰政府成员、格陵兰最大政党前进党(Siumut)的前主席拉尔斯·埃米尔·约翰森(Lars Emil Johansen)出任格陵兰矿业公司董事会主席,今年7月,约恩·斯科夫也加入了该公司。

在接受格陵兰矿业公司目前的行政职务之前的20多年里,斯科夫一直担任格陵兰政府主要部门的负责人。

他以对格陵兰原材料立法的深远影响而闻名;格陵兰前线政客背后最强大的“幕后黑手”之一。

“我可能是这个国家颇具争议的人物,”他说。

“我们觉得这很可怕,”玛丽安·帕维亚森(Marianne Paviasen)说,她是乌拉尼纳米克的前领导人,也是现在工人党的国会议员。

700个工作岗位

约恩·斯科夫还带走了一位值得信赖的同事,但他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且宽纳斯特山矿产得到了格陵兰议会多数议员的支持,至少目前是这样。获得支持的主要原因是,纳萨克承诺提供700多个永久性工作岗位,全部位于该矿。

这样的繁荣将在格陵兰岛南部引发一场革命,这个地区饱受失业之苦,许多年轻人和优秀人士严重外流。由于格陵兰无法提供所需数量的熟练工人,宽纳斯特山拟建矿山700个工作岗位中有一半以上将属于外国人,但是根据格陵兰矿业公司自己的估计,在整个矿山寿命期内,格陵兰国库每年可能收到超过2亿美元的税收和其他收入。如果这些金额真的成为现实,宽纳斯特山矿场可能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解决格陵兰的经济困境。

斯科夫说:“我们将用简单的方式填补格陵兰经济的漏洞。”

格陵兰有史以来的第一部宪法已经在酝酿之中。对那些更急切的人来说,这才是可能会使格陵兰脱离丹麦看起来更现实的做法。工业和矿产资源部长延斯·弗雷德里克·尼尔森(Jens Frederik Nielsen)根本不谈论分裂或高级政治,但他很乐意分享他的高期望:

“对我来说,财富就是我们创造的就业机会和随之而来的税收。现在格陵兰仍在遭受严重伤害,但我们可以构建(获取)信息能力,我们将在格陵兰南部有全新的发展。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他告诉我。

尼尔森似乎坚信,环境问题将得到负责任的处理:

“我们在原材料方面有很好的立法,这迫使这些公司遵守非常严苛的规定。我很能理解当地居民对放射性的担忧。我已经和协会谈过这个问题,但我相信我们的立法,”他说。

关于格陵兰矿业公司环境保护计划以及潜在矿产与社会其他方面互动的公众听证会可能至少会持续十周。之后,所有投诉必须由当局或格陵兰矿业公司登记和处理。

当这一切结束后,格陵兰在努克的政治领导层、议会和政府将做出最终决定,决定是否允许宽纳斯特山上的矿场继续开采。

 

作者:马丁·布莱姆(Martin Breum),记者,作家。

 


翻译:刘扬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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