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秋,俄罗斯提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在鬼城皮拉米登(Pyramiden)建立斯瓦尔巴科学中心,参与人员皆来自克里姆林宫(Kremlin)认为的友好国家。

目前,这些计划在复刊的《斯匹次卑尔根俄罗斯新闻》(Russki Vestnik Spitsbergen)杂志上发表的一系列文章中,以及在大学和其他场合举行的会议上得到了详细阐述。简言之,新计划包含以下内容:

科学中心总部建于鬼城皮拉米登,各部门分设于格鲁曼特(Grumant),科尔斯湾(Coles Bay)和巴伦支堡(Barentsburg);

开办夏令营和冬令营,为学生提供实地调查和实践研究的机会;

研究领域包括民族人文学、文化历史学、古文字学和医学生物学;

将成立由友好国家的研究教育机构和组织机构组成的联盟;

将与中国及其他金砖国家展开合作,包括2024年1月加入金砖大家庭的新成员,如君主制“石油王国”沙特阿拉伯(Saudi-Arabia)、伊朗(Iran)、阿联酋(United Arab Emirates)等国。

这些研究领域与挪威制定的有关国际关系行为体在斯瓦尔巴开展科学研究的非正式指导方针相抵触,后者仅限于自然科学,如气候变化、宇宙、地质学、冰川学、海洋生物学等等。

未等2024年春末挪威政府向议会提交关于斯瓦尔巴政策的新白皮书,俄罗斯的计划就抢先一步摆上台面。鉴于俄罗斯也是1920年《斯瓦尔巴条约》(Svalbard Treaty,以下简称《条约》)的签署国之一,奥斯陆(Oslo,挪威首都)愈发关注与俄罗斯的关系。

与此同时,负责俄罗斯在斯瓦尔巴一切事务的俄罗斯国有煤矿公司Trust Arktikugol 正大力宣扬波默尔人在北极群岛上的历史故事,以及苏联时代采矿业的光荣历史。

巴伦支堡是俄罗斯在北极群岛上的重要城镇。2024年3月,在阿尔汉格尔斯克(Arkhangelsk)、摩尔曼斯克(Murmansk)、圣彼得堡(St. Petersburg)和莫斯科召开了一系列会议,纪念巴伦支堡成立100周年。

俄罗斯新科学中心的合作机构也来参加了本次巴伦支堡成立100周年纪念活动,其中就包括摩尔曼斯克海洋生物研究所(MMBI),它也是中国极地研究所(China's Polar Institute)的合作伙伴。

中俄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合作标志着俄罗斯北极科学的转向。

摩尔曼斯克海洋生物研究所科学副所长丹尼斯·莫伊谢耶夫(Denis Moiseev)在接受《共青团真理报》(Komsomolskaya Pravda)采访时表示:“2022年,俄罗斯已停止与不友好国家的合作,尽管此前该合作一直在积极推进。现在,我们的目光已转向东方,正在与我们的中国同事展开合作。”

莫伊谢耶夫表示,“2023年,我们与中国极地研究所签署了一项协议,在包括斯瓦尔巴群岛在内的北极地区共同开展工作。我们正在讨论让双方的科学家参与对方的考察队。此外,斯匹次卑尔根岛(即斯瓦尔巴群岛,俄语称Spitsbergen)政府委员会也批准在群岛上建立金砖国家科学中心。”

聚焦于历史

2024年3月17日,在摩尔曼斯克召开了关于巴伦支堡的会议,题为“北极的文化和历史遗产”。

挪威北极圈大学俄罗斯研究和历史教授卡里·阿加·麦克莱博斯特表示,“近两年,俄罗斯一直在利用讲座、纪录片、展览、历史路标等形式大力宣传在斯瓦尔巴特群岛的历史存在,米登鬼城还竖着正教会十字架,海军节阅兵式(Navy Day Parades)上也高举着十字架。”

随着2022年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Ukraine),俄罗斯煤矿公司Trust Arktikugol和俄驻巴伦支堡总领事馆甚至还举行了具有自身军事风格的5月9日胜利日游行。

俄罗斯的藏宝箱

麦克莱博斯特教授表示,这一策略主要是针对俄罗斯本土受众,将斯瓦尔巴群岛描述为充满俄罗斯文化遗产、唤起苏联怀旧的宝库。

卡里·阿加·麦克莱博斯特表示,“这一切都应该看作是俄罗斯战略的一部分,即调动苏联和俄罗斯的历史资源,利用历史叙事来吸引俄罗斯民众,并邀请他们到斯瓦尔巴群岛来,从而加强俄罗斯如今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地位。”

她说,建立新的科学中心可以看作是俄罗斯研究的延续,所谓“友好国家”的代表将参与其中。

挪威不再是俄罗斯的合作伙伴。2023年秋,在俄罗斯外交部的名单里,挪威甚至从“不友好国家”降级为“非常不友好国家”。

自2024年1月起,莫斯科国立人文大学(Moscow State University for the Humanities)和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MGIMO)成为Trust Arktikugol 新的主要教育合作伙伴。后者是俄罗斯外交官的主要教学机构,也是普京帝国故事的主要宣传机构。

麦克莱博斯特解释说,“在当今新的地缘政治环境中,俄罗斯正与西方国家集体在乌克兰进行一场俄罗斯称之为生死战的战争,此时煽动国内民众的敌意,对克里姆林宫来说至关重要。”

她发现了一个明显的趋势,即俄罗斯旨在削弱挪威在斯瓦尔巴的地位。

“随着斯瓦尔巴群岛对俄罗斯的战略重要性与日俱增,我们有理由相信,俄罗斯将凭借其强大的地位越来越多地批评挪威的司法管辖权,将挪威刻画成一个不公正、反俄的国家,从而试图削弱挪威在俄罗斯公众和国际社会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麦克莱博斯特也强调,Trust Arktikugol的大部分活动都在合法的范围内,且出于善意的目的。

她说,“尽管如此,仍有一些活动在公开试探挪威司法管辖范围。”

俄罗斯混合战略

早在入侵乌克兰战争全面爆发之前,极地地缘政治专家伊丽莎白·布坎南(Elizabeth Buchanan)就已经对俄罗斯在斯瓦尔巴的混合战略发出了警告。

2021年,布坎南说,“未来会出现更多剑拔弩张”,不过她也强调“俄罗斯并不打算吞并斯瓦尔巴群岛,俄罗斯不想打这样的仗。”

如今,她对《巴伦支观察者》说,随着战略环境发生变化,紧张局势加剧,斯瓦尔巴群岛越来越将成为北极的导火索。

布坎南解释说,“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对斯瓦尔巴保持着战略关注,希望维持过去几十年的现状——对俄罗斯来说,这确保了确定性和可预测性。鉴于斯瓦尔巴群岛在地理位置上靠近俄罗斯核威慑区核心——科拉半岛(Kola Peninsula)的潜艇基地,这一点至关重要。”

“按照《条约》的意图,保持斯瓦尔巴群岛的非军事化是俄罗斯的一大原则性战略目标”,布坎南说,第二个原则是“确保俄罗斯人自由、公平地进入斯瓦尔巴群岛。”

伊丽莎白·布坎南在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工作,是《红色北极——普京治下的俄罗斯战略》一书的作者。

布坎南认为,确保俄罗斯人进入斯瓦尔巴群岛似乎是克里姆林宫最近关注的重点。

“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在维持着其在斯瓦尔巴群岛上的存在,实际上,近年来俄罗斯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存在不断加强,这对挪威来说是一个不对称的安全挑战”。

她说,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俄罗斯以一种‘法律战’的方式,利用《条约》及其条款,使其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利益和存在合法化。”

布坎南说,由于中国也以《条约》允许的方式加强了其在斯瓦尔巴群岛的存在,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由于俄罗斯和中国都在利用《条约》来维持其存在,并想方设法在违反《条约》的高压线下加强活动,挪威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2018年,当挪威对斯瓦尔巴群岛的新研究战略进行审查时,中国表示希望在斯瓦尔巴群岛开展社会科学研究,但遭到了挪威的拒绝。随着俄罗斯的新倡议,这一要求可能会以俄中联合倡议的形式再次提出。

和俄罗斯一样,中国也签署了《条约》。


 

翻译:周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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